他检查了一遍信中的隐语,确认所有关于物资和文牒的关键信息都已准确传达,随后便封好了信,把信交给阿旺,低声吩咐了一番。
接下来的几天,罗云净开始有意识地加强与新上任的王司长的沟通。他多次在汇报工作时,“无意中”提及南洋侨胞在缅甸、印度仍有深厚基础和商业网络,若能善加利用,或可在官方渠道之外,为物资内运开辟有益的补充。王司长对此表现出浓厚的兴趣,鼓励他“大胆设想,谨慎操作”。
与此同时,罗云净指示秘书,以资源统筹处的名义,向经济部提交了一份《关于酌情向热心侨胞提供身份证明以便于其在缅、印等地协助开展物资采购与转运工作的建议》,建议写得冠冕堂皇,完全是从服务抗战大局的角度出发。
这份建议书按照流程,先送到了王司长那里。王司长仔细阅读后,亲自给罗云净打来了电话:
“罗处长啊,你的这份建议很有见地!如今局势艰难,正需要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为确有贡献的爱国侨胞提供一些便利性的证明文件,我看很有必要!部里原则同意,可以先搞一个试点,由你负责甄选和审核首批人员名单,相关的空白介绍信和证明函,我会让人准备好,你用印即可。”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罗云净知道,这背后既有王司长新官上任希望有所作为的因素,也可能有更高层默许甚至鼓励利用侨胞力量的意图。无论如何,这为他帮助林慕婉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他立刻着手准备,精心拟定了数份不同用途、措辞严谨的空白介绍信和考察证明,其中一份,他特意将用途模糊地写成“赴缅北地区进行商贸环境及资源考察”,并盖上了资源统筹处的公章。他通过死信箱,将已准备好“文牒”的消息传递给“青筠”,并暗示会尽快通过商行渠道,将这份关键的“护身符”连同第一批筹集的“礼品”(主要是药品和电池)一起,设法送往腊戌。
做完这一切,罗云净站在办公室窗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当紧绷的心神稍一松懈,一个清癯而隐忍的身影便悄然浮现在眼前——不知他近日,身体可好些了?
窗外,暮色渐浓,渝州城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
苏景行端着一碗刚煎好的中药进来,浓郁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组长,该用药了。”
肖玉卿接过药碗,那苦涩的气味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将空碗递还给苏景行,他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问道:“这些时日,经济部有什么风吹草动。”
“经济部那边,新上任的王司长召集了几次专家会议,讨论的重点正是罗处长之前提出的开拓西南国际新通道的建议。”苏景行汇报,“看起来,经济部确实想在这方面有所作为,王司长对罗处长的专业能力颇为倚重。”
肖玉卿微微颔首。这是个好消息,至少说明罗云净目前的处境相对安全,并且能在其位谋其政,为大局出力。
服药后,他有些昏昏欲睡,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沪上那个分别的清晨,罗云净清澈而坚定的眼神望着他说:“快走吧……” 画面一闪,变成了金陵那个旧书店,他们隔着书架望着对方,画面再一闪,变成了金陵分别的那个深夜,他们在黑暗中相拥,忽然枪声响起,罗云净身中数枪倒在他的怀中……
他猛地惊醒,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心脏在胸腔里急促地跳动着。
“组长,您怎么了?”守在旁边的苏景行连忙上前。
“……没事,做了个梦。”肖玉卿喘息着摆摆手,接过苏景行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指尖才渐渐回暖。
那个“送他走”的念头,在组织明确指示后,已被他深埋心底,可这个梦却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他沉吟片刻,“景行,让我们的人把网撒开些,不单是军统、中统,军政、监察、乃至金融税务……凡与资源、资金往来相关的衙门,都需多留一分心。”
苏景行神色一凛:“您是说......”
“最近‘安静’得有些不寻常。”肖玉卿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经济部的新项目推进得太过顺利,而此前那些明枪暗箭却忽然没了声息……这不合常理。我担心,这不是风平浪静,而是有人正在暗中收紧包围圈。”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核心的担忧:青雀现在的位置,既是最好的掩护,也是最危险的标靶。我担心的不是明处的敌人,而是那些藏在暗处、意想不到的冷箭。
“是。”苏景行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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