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罗云净在罗云瑾和几位堂妹的陪伴下,游览这座阔别三年城市。香江这几年变化很大,新的高楼拔地而起,街道更加繁忙,充满了殖民地和传统岭南文化交织的独特气息。
罗明元虽然惋惜罗云净不能留下,但还是抽空带他参观了自家的纺织厂。车间里机器轰鸣作响,工人们在流水线上忙碌。罗明元仔细地向罗云净介绍着生产流程和经营状况,言语间不乏自豪,也透露着对市场竞争和成本压力的忧虑。
罗云净认真地听着,不时提出一些一针见血的问题。“大伯,这套纺机的传动系统效率如何?我看皮带传动居多,有没有考虑过用更先进的滚珠轴承来替代部分滑动轴承,以减少摩擦损耗?虽然初期投入大些,但长期来看能省下不少能耗。” 经过印染车间时,看着排出的废水,他又蹙眉道:“这废水是如何处理的?我在德国巴斯夫参观时,见过他们用一种初步的化学沉淀法处理工业废水,虽然不能完全净化,但能显着降低污染负荷。或许我们也可以引入类似的简易装置?”
他提出的问题角度新颖、思考深入,且每每切中实际生产中的痛点和未来发展的可能性,让罗明元注视着他的目光中不禁流露出一丝骄傲,但随即又被更深沉的惋惜所取代。
出发的前一晚,罗明元将罗云净叫到书房。
罗明元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罗云净:“云净,你执意要去金陵,大伯……拦不住你。这里面是一些汇票和现钞,你初到异地,方方面面都需要打点,手头宽裕些总是好的。不要推辞。”
罗云净看着那厚厚的信封,心中感动于大伯的厚爱,忙道:“大伯,这太贵重了!我自己有准备,母亲也……”
他抬手止住罗云净的话,目光深邃,“大伯知道你不缺这个,沈家……你母亲也不会短了你的用度。但这是大伯给你的,是我的一点心意。”
随即又将一张名片推到他面前:“这是我在金陵一位故交的联系方式,他姓陈,在政府部门任职,算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我已经去信跟他打过招呼了。到了那边,如果遇到任何难处,或者需要打听什么消息,可以去找他!不许逞强,善用人脉关系并非坏事,明白吗?”
罗云净感受到这份沉甸甸的关爱,他恭敬地接过名片,小心收好:“谢谢大伯,让您如此费心,云净惭愧。”
罗明元摆摆手,叹了口气:“金陵局势复杂,你心思纯正,专于技术,这是好处,但也最易受人算计。凡事……凡事定要三思而后行,安全为上。”他想再多多嘱咐几句,最终只是克制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凡事……定要小心。”
“我明白,大伯。我会谨记您的教诲,凡事谨慎。” 罗云净郑重地回答。
“嗯,” 罗明元点点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强压心中的不舍与担忧最终只化为一句最寻常的话:“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船。”
第二天清晨,罗家宅邸门前再次停好了汽车。这次不是接风,而是送行。
罗老太爷坚持送到门口,拉着罗云净的手又叮嘱了好一会儿,让他注意身体,记得给家里写信。罗明元站在一旁,神情复杂。他的目光几乎未曾离开罗云净,眼神里满是担忧与不舍。
罗云瑾笑道:“爷爷,大伯,你们就放心吧。云净是去追求事业,又不是上战场。再说,现在有电报,有电话,联系起来也方便。等我放了假,说不定也去金陵看看他,顺便游历一下名胜古迹。”
他的话冲淡了些许离愁别绪。
罗云净一一与家人告别,转身坐进了汽车。透过车窗,他看见大伯追出几步,独自站在路中央,目送着汽车远去,那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长。
还是来时的码头,只是气氛截然不同。海风依旧带着咸腥味,汽笛声长鸣,预示着离别。
罗云瑾帮他把行李提上船,兄弟二人在船舷边做最后的话别。
“二哥,爷爷和大伯那……就多劳你费心了。”罗云净说道。
“放心,有我在。”罗云瑾推了推眼镜,笑道,“倒是你,一个人在外,别光顾着埋头搞研究。遇到合适的姑娘,也该解决终身大事了,也好让爷爷和大伯放心。”
罗云净失笑:“二哥,你说到哪里去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罗云瑾正色道,“记住我的话,凡事谨慎,但也不必过于畏缩。罗家的儿郎,到哪里都该有番作为。”
呜——!汽笛再次长鸣,催促着送客的人下船。
“保重!”
“保重!到了记得发电报回来!”
罗云瑾下了船,站在码头上,向着逐渐远离的渡轮挥手。
罗云净站在甲板上,看着码头上二哥的身影越来越小,看着半山腰那片熟悉的宅邸逐渐模糊,最终被海平面和其他的建筑物所遮挡。
香江渐渐远去。
他深吸一口带着海味的空气,转身望向北方。轮船破开蔚蓝的海水,驶向更加广阔,也更加未知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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