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把小区门口的柏油路染成浅金色时，李四的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攥着那块洗得发白的蓝格子抹布，第五遍擦过小推车的金属扶手 —— 扶手早就被擦得发亮，连昨夜沾的一点泥星子都没了踪影，可他还是停不下来，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保温桶上的红布被晨风掀起一角，露出桶身斑驳的锈迹。李四连忙伸手把红布扯平，像是这样就能遮住桶里那些泛着甜腻味的茶叶蛋。昨天傍晚收摊时的侥幸心理，在今早冷清的摊位前碎得一干二净。他原本以为昨天卖了两百多块是 “秘制” 配方起效了，可今早才发现，买账的全是图新鲜的年轻人和孩子，真正的老主顾一个都没回头。
“吱呀 ——” 旁边卖豆浆的张大姐又掀开了蒸笼，白花花的热气裹着浓郁的豆香飘过来，瞬间压过了茶叶蛋的甜味。三个晨练回来的老人凑过去，熟稔地接过张大姐递来的热豆浆，顺带拎走两根刚炸好的油条，说笑间往楼道走去，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往李四这边扫。
李四的手僵在半空，抹布上的水渍滴在鞋尖，凉丝丝的。他抬头望了望天，太阳已经比半个钟头前高了不少，光线穿过路边的梧桐树，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往常这个时候，他的保温桶至少空了一半，王大爷会来买两个当早点，李婶会带三个给上班的儿子，就连放学早的小学生，也会攥着五毛钱来挑个最入味的。可今天，摊位前除了偶尔路过的风，连个停留的人影都没有。
“擦这么干净，是打算把车卖了？” 张大姐的声音隔着热气传过来，带着点打趣的意味。她早就注意到李四的不对劲，平时话多的小伙子，今天从出摊到现在，除了擦车就是蹲在地上发呆。
李四勉强扯了扯嘴角，把抹布搭在车把上：“张大姐，您看我这蛋…… 咋就没人买呢？” 他说着，伸手掀开保温桶的盖子，一股甜得发齁的味道涌出来，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张大姐凑过来闻了闻，了然地叹了口气：“不是我说你，李四，做生意哪能这么马虎？你这蛋甜得都盖过香料味了，老主顾吃惯了你原来的咸口，哪能一下子接受？年轻人图新鲜买一次，下次未必还来。”
李四的头垂得更低了。他何尝不知道这个理？昨天晚上收摊后，他把剩下的几十个茶叶蛋全倒了，看着垃圾桶里那些黑乎乎的蛋，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可他实在没勇气承认自己加错了糖，更怕老主顾知道后笑话他，只能硬着头皮把 “秘制” 的幌子继续扛着。
“要不…… 我便宜点卖？” 李四抬起头，眼里带着点不确定。他摸出昨天写牌子的硬纸板，红笔在 “3 元 1 个” 旁边画了个圈，犹豫着要不要改成 “2 元 1 个”。
“现在改也晚了。” 张大姐摇了摇头，“晨练的快散了，上班的都赶时间，哪有功夫停下来挑？你呀，还是太急了。”
张大姐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得李四浑身冰凉。他放下硬纸板，蹲在地上，盯着自己的解放鞋发呆。鞋尖沾着点泥土，是昨天去郊区买鸡蛋时蹭的，当时他还美滋滋地想着，这次的鸡蛋个头大，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可现在…… 他摸了摸口袋里昨天赚的钱，心里一阵发堵。
一阵脚步声传来，李四猛地站起来，以为是有人来买蛋，脸上刚堆起笑，就看见是隔壁楼的赵大哥。赵大哥平时总来买他的茶叶蛋，今天却径直走过他的摊位，去张大姐那里买了豆浆。
“赵大哥！” 李四连忙喊了一声。
赵大哥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保温桶，皱了皱眉：“李四，你这蛋还是昨天那个甜味的？我家老爷子吃不惯甜的，等你换回原来的味再买。” 说完，就拿着豆浆走了。
李四的笑容僵在脸上，心里像被堵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赵大哥的话代表了大多数老主顾的想法。要是再不改回原来的味道，他的生意就真的要黄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拿起抹布，第六遍擦起了小推车。这次他擦得更用力了，车身上的油漆被蹭掉了一小块，露出底下的金属色。他盯着那块掉漆的地方，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要不要现在就回家重新煮，一会儿又怕回家后更没人买，左右为难。
太阳越升越高，气温也渐渐上来了。李四的后背被汗水浸湿，贴在衣服上，难受得很。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从出摊到现在，整整半小时，他只卖出去三个茶叶蛋，还是一个年轻人买的。
“这可怎么办啊？” 李四急得直跺脚，脚底下的水泥地被踩得 “咚咚” 响。他看着保温桶里满满的茶叶蛋，心里一阵发慌。这些蛋要是卖不出去，不仅今天赔本，明天的本钱都没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小区门口。李四眼睛一亮，是翠花！他连忙迎上去：“翠花姐！你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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