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集:流民叩关
双经渡攥着药农之子从邻县传回的字条,指腹反复摩挲着“主药告罄”四个字,纸页边缘已被汗浸得发皱。破庙医棚的药架上,仅剩的半筐青蒿蔫头耷脑地歪着,几束常山草用麻绳捆着,在穿堂风里轻轻晃悠——这些治温疟的常用药,对付邻县突然加重的寒疟,终究是隔靴搔痒。
“先生,刺史府的人又来了。”随安抱着个豁口的瓦罐进来,罐底沉着些药渣,“说今日的防疫粥要减两成米,还问咱们的药材什么时候能自给自足。”
双经渡抬头时,正撞见随安袖口磨破的地方露出红肿的肘弯,那是前几日帮着抬重症患者蹭破的,结了层薄痂又被汗水泡得发白。他伸手按住少年要往回缩的胳膊:“《内经》说‘劳者温之’,这伤得用艾叶煮水敷,你怎么总不当回事?”
“先生先顾着药材的事吧。”随安挣开手,把瓦罐往墙角一放,“邻县那边……”
话音未落,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孩童的啼哭和妇人的呜咽。双经渡掀开油布帘出去,只见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跪在泥地里,为首的老汉额头磕出了血,怀里还抱着个脸色青紫的孩童。
“双经先生!求您发发慈悲!”老汉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俺们是从邻县逃来的,村里已经死了一半人,剩下的都等着那味‘阳起石’救命啊!”
随安突然“啊”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巴掌大的矿石,断面泛着暗金色的光泽:“先生,这是前几日在山涧捡到的,您说可能是阳起石,我一直收着……”
双经渡接过矿石,指尖在冰凉的石面上一捻,粉末落在掌心带着些微涩感。他凑近闻了闻,又用舌尖轻舔——一股淡淡的辛味混着土腥气漫开,正是《神农本草经》里记载的“主男子阳痿不起,女子宫冷不孕,风寒湿痹”的阳起石,对付寒疟引起的四肢厥冷最是对症。
“这不够。”他把矿石还给随安,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流民,“邻县至少需要五十斤才能周转,虢州药库虽有存,刺史大人……”
“俺们去求刺史大人!”老汉猛地站起来,膝盖在地上磕出的淤青渗着血,“只要能救乡亲们,俺们这条老命给他都行!”
双经渡望着这群人枯槁的脸,突然想起三日前给刺史讲《内经》“五运六气”时,对方捻着胡须说的那句“我治州事,当以虢州百姓为先”。他弯腰扶起老汉:“《金刚经》说‘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刺史大人未必不懂这个理,只是需要有人让他看见众生。”
午时的日头正毒,刺史府门前的石狮子被晒得发烫。流民们跪在台阶下,孩童的哭声渐渐低了,有个怀抱着婴儿的妇人,怀里的孩子嘴唇干裂,已经哭不出声来。随安偷偷从医棚取来的水囊递过去,妇人接过去时,手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
“什么人在此喧哗?”侧门“吱呀”开了,管家揣着手出来,看见流民就皱眉头,“刺史大人正在处理公务,还不赶紧走!”
“大人!求您开恩!”老汉膝行几步,抱住管家的腿,“只要肯给阳起石,俺们愿为虢州守边境,死也甘心!”
管家正要踹开他,却见双经渡从人群后走出,手里捧着本线装书。那是他昨夜整理的《寒疟治法》,封面上用朱砂画着个简易的经络图。
“管家请看。”双经渡翻开书页,“邻县寒疟与虢州温疟同源,只是因霜降提前,转为寒症。若此时不救,等雪季一到,病邪随气流折返,虢州百姓恐再遭劫难。”
管家瞥了眼书页,又看了看台阶下那些奄奄一息的人,嘴角撇了撇:“这些话你们跟我说没用,刺史大人说了,药材是保命的,不能外流。”
“那便请管家通报,说双经渡带了‘保命的法子’求见。”双经渡把书往怀里一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若刺史大人不见,我便在此讲《内经》‘治未病’的道理,直到他愿意见为止。”
他当真就在石阶上坐下,从“春三月,此谓发陈”讲起,讲到“冬三月,此谓闭藏”,声音被热风卷着,竟穿透了朱漆大门。随安起初还跟着听,后来见有个流民开始发抖,伸手一摸,额头烫得吓人——竟是在路上染了寒疟,已经开始发作。
“先生!”随安急得脸通红,“他开始抽搐了!”
双经渡立刻解下腰间的银针,在患者人中、合谷两穴各扎一针,又从药囊里掏出片干姜,塞进对方舌下。做完这一切,他抬头看向府门,声音陡然提高:“《素问》有云‘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大人难道要等虢州也出现这样的病人,才肯出手吗?”
门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刺史穿着便服走出来,袍角还沾着墨迹,看见台阶下的乱象,脸色铁青:“双经渡!你竟敢煽动流民围堵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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