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梅家的富裕在乡里是出了名的,崔咏梅曾对梅先军有过心思,奈何梅先军眼里只有汪细月。如今能去老梅家看看,她求之不得。
潘高园听说婆婆定了钱左岸和崔咏梅送亲,立刻对汪细月说:“细月,那明天我就不去了,在家带大狗子。”
汪细月一听,眼泪就下来了:“嫂嫂!你就带着大狗子送我吧!这世上,就你跟哥真心疼我了……”她紧紧抓住潘高园的手。
潘高园叹了口气,语气却异常坚定:“妹子,你哥送你去。但你得心里有个准备,舅舅那人……唉,不是个省心的灯。
明儿个你找机会先跟先军透个底,让他心里有数。我带着大狗子,人多手杂,万一磕着碰着,或是闹出点动静,不好收场。”
她顿了顿,看着汪细月泪汪汪的眼睛,声音柔和下来:“不是说送了才关心你,不送就不关心了。你啥时候想回来,石岩屋再破,那也是你的娘家,我是你大嫂。
我娘家你也知道……现在过去,别人问起,我都不知该咋说,怕给你丢人呢。等以后……等以后你哥我们攒钱起了新院子,我带着大狗子,风风光光去看你。”
话说到这份上,汪家兄妹俩明白了嫂子的顾虑和尊严,不再强求。送亲名单就此定下:舅舅钱左岸、大哥汪细卫、二哥汪细能、未来二嫂崔咏梅。
通知下去后,众人各自散去准备。
潘高园拉着汪细月又回到那间弥漫着新木头和旧布头气息的闺房。她拴上门栓,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窗外隐约的嘈杂。
潘高园走到床边,背对着汪细月,窸窸窣窣地从贴身的旧棉袄内里,摸索出一个用碎花布仔细缝成的小扁包。
她解开细密的针脚,从里面拿出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大团结”(十元纸币),厚厚一沓,边缘都磨得起了毛边。
“拿着。”潘高园转身,不由分说地将钱塞进汪细月手里。
汪细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手,声音都变了调:“嫂嫂!这不行!绝对不行!大哥给我置办了那么多嫁妆,你们自己都……”
她想起大哥一家挤在石岩屋的窘迫,想起大嫂身上洗得发白的衣裳,这钱的分量,重得让她心慌。
“听话!”潘高园抓住汪细月推拒的手,力道不大,却异常坚决。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眼神亮得惊人。
“细月,你听我说。你是新媳妇,过去是要跟先军好好过日子的。可过日子,哪能离得开老梅家那一家子人?你上次把你攒的那点体己钱都偷偷塞给我了,你身上一个子儿没有,到了那边,买根针扯根线,难道回回都张口问先军要?新媳妇的脸面还要不要?”
这番话戳中了汪细月最深的隐忧,积蓄的委屈和惶恐瞬间决堤,她扑进潘高园怀里,压抑地啜泣起来。
潘高园搂着她单薄的肩膀,轻轻拍着,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通透。
“细月,你是你哥心尖上的妹子,你出嫁,他心里难受着呢……可咱们分家了,出去了,许多事,我们不好插手,只能在这力所能及的地方,给你添点底气。
妈要是给你压箱钱,你大大方方拿着。要是不给,你也别去争,别去要。
咱就风风光光地嫁过去,腰杆挺得直直的,过自己的日子。往后真遇着啥难处了,你记着,回来找大哥,找我,我们豁出去也给你撑腰!可这腰杆子要硬气,首先你自己得立得住,明白吗?”
潘高园无法像母亲教导女儿那样直白地说那些“为妇之道”,但她用嫂子的方式,把最朴素也最珍贵的生存智慧,连同那叠浸着汗水和体温的钞票,一起塞给了即将离巢的小姑子。
她粗糙的手指拂过汪细月脸上未干的泪痕,眼神复杂,有疼惜,有担忧,更有一种无声的托付。
油灯的火苗在墙上投下两人相拥的剪影,轻轻摇曳。
窗外,筹备婚宴的喧嚣尚未停歇,而屋内,这无声的馈赠和嘱托,成了汪细月心底最沉甸也最温暖的嫁妆。
至于明天,那场注定不会平静的婚礼,以及汪细月未来在梅家的漫漫长路,都隐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充满了未知的风雨,也孕育着渺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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