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发拉底河口的夜晚不再沉寂。
有序的篝火在棋盘般整齐的营地中燃烧,不再是为了驱赶所谓的恶魔,而是为了照明。
何维坐在篝火旁,手里握着一根削尖的芦苇杆。
他的对面,跪坐着两名“学徒”。
洗干净了泥垢的乌尔,虽然依然瘦削,但眼中透着一股如同狼崽子般的机灵与专注。
他的妹妹乌其,肚子已经完全消了下去,穿着一件并不合身的棉麻短衫——那是何维把水手服改小后的产物。
此时的她,正眨着那双黑亮的大眼睛,盯着何维手里的动作。
在他们面前,摆着几块刚刚揉制好的湿润泥板。
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没有竹简,没有纸张,也不产龟甲。
这里最多的就是泥巴。
“看着我的手。”
何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在湿软的泥板上,用芦苇杆重重地刻下了一竖,然后是勾,挑,撇,捺。
一个标准的汉字——“水”。
由于是在泥板上刻写,那些原本圆润的笔画不可避免地带上了起笔和收笔时的尖锐锋芒,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楔形”质感。
“念,水。”何维指着那个字。
“Shu……Shui……”乌尔笨拙地模仿着这个来自东方的发音,舌头像是打了结。
“这不仅仅是一个音节。”何维指了指门外流淌的河水,又指了指那个装满净水的陶罐,“在苏美尔语里,你们管它叫‘A’,意思是水或者父亲。”
“但是在汉语里,这个字形,就是流动本身。”
何维用芦苇杆指着中间的一竖:“这是主河道。”又指着两边,“这是支流。有了规矩,水才能被约束成这个形状。”
“如果没有这两边的约束,”何维伸手将未干的字抹成一团烂泥,“水就会变成了烂泥塘。”
乌尔看着那块烂泥,若有所思。
“汉语是有灵魂的。”乌尔说道,“它把世界锁在了泥巴里。”
何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乌尔的悟性极高。
何维之所以要教他们汉字,并非是要在苏美尔推行汉语。
他很清楚,当他离开后,复杂的方块汉字会因为难以书写而逐渐演变,最终还是会变成适合在泥板上快速刻写的楔形文字。
但他要传授的,是汉字背后的逻辑——分类、归纳、与世界的本源联系。
“乌尔,该你了。”何维把芦苇杆递给他,“你教我,在你们的话里,‘沥青’怎么说?”
乌尔有些受宠若惊。
在这段时间里,这是一种奇妙的交换。
何维向他们灌输未来的知识,而同时也像一块海绵一样,贪婪地从这两个孩子口中,记录着最原始的苏美尔口语词汇。
“Esir。”乌尔在泥板上画了一个黑乎乎的圆圈,“意思是‘没有光’。”
“很好,Esir。”何维在自己的羊皮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个发音。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他正在记录一个伟大文明即将诞生的前夜。
……
授课并未仅限于语言。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代,活下去的技术才是真正的神能。
后半夜,乌其因为困倦先回去睡了,何维带着乌尔来到了达罗毗荼工匠搭建的工坊旁。
因为缺少大型设备,无法通过开采石油,但地表的沥青和利用贝壳烧制的石灰已经足够支持“探索号”的修补。
现在,何维要解决的是紧固件的问题——船钉。
原来的铜钉在长途航行中被腐蚀松动,必须重新融化后,打造新的铜钉。
“把风箱拉起来。”
何维命令道。
乌尔立刻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猴子,跳上羊皮风箱,利用自身重量开始有节奏地踩踏。
炉火变得刺目,将少年的脸映得通红。
何维夹出一块的铜胚。
“乌尔,你记得我教给你的冶炼知识吗?”何维盯着炉火,“对于工匠来说,眼睛就是尺。说说你还记得那些颜色?”
“红色像夕阳的时候,铜是软的。”乌尔一边喘气一边背诵,“亮得像中午的太阳,那是融化。”
“若是掺入别的石头呢?”何维盯着乌尔的眼睛问道。
“掺入锡,铜会变硬,那是青铜。”乌尔眼里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何维赞许地说道,“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只要你找到了合适的配比,哪怕是软烂的泥巴和干草,也能变成坚硬的砖头;软绵绵的铜和脆生生的锡,也能变成杀人的利器。”
“这就是工匠的神力——改变物质的性状。”
乌尔痴迷地看着那根逐渐成型的铜钉。
在部落里,最厉害的男人也只能用石头砸开贝壳。
但眼前的这位恩基,却能让坚硬的石头变成水,又能让水变成更硬的石头。
“想学吗?”何维将冷却的铜船钉扔给乌尔。
“想!”乌尔攥着那枚钉子,“我想造出比这更大的东西,造出能锁住河水的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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