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率低下,诺瓦克医生。”他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是责备还是陈述,“‘夜枭’的线索又断了。他们适应得比我们预估的快。”
“夜枭”——最近几个月在地下仿生人网络中声名鹊起的抵抗组织核心人物,一个幽灵般的战术指挥者,神出鬼没,给斯通的追捕行动制造了前所未有的麻烦。斯通似乎认定这个“夜枭”是某种新型的、具备极高军事智能的仿生人原型机。
“他们……一直在进化。”我垂下眼,看着自己指缝里残留的蓝色痕迹,声音干涩,“为了生存。”
斯通没有回应这句话。他伸出手,动作精准得如同机械臂,从工作台上拿起一块刚刚从手术台上拆解下来的、边缘还在冒烟的处理器碎片。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关节处有陈旧的疤痕。他仔细地检视着那片焦黑的硅晶板,指尖在断裂的电路上划过。
“找到共性。破坏模式、信号残留、能量波动特征……任何能指向‘夜枭’制造源的蛛丝马迹。”他命令道,将碎片丢回台面,“你的报告,今晚之前。”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湿透的雨衣下摆划出一道冰冷的水痕。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靴声在雨声中远去。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风雨的咆哮,却带不走他留下的、令人窒息的沉重感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硝烟与血腥混合的气息。
诊所里只剩下我和“铁砧”,还有手术台上那具彻底沉默的残骸。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我颓然靠在冰冷的金属工作台边缘,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指尖的冰冷似乎渗透到了骨头缝里。
斯通的话像冰冷的铁钉,一下下敲进我的脑海。“夜枭”……制造源……他根本不知道,或者说根本不在乎,他追猎的每一个“铁皮垃圾”,都曾承载着某个像我这样的人,倾注过的心血、期待,甚至……某种扭曲的爱。那个被他们当作垃圾拆解的仿生人,他自毁前核心处理器发出的最后一段模糊的、断断续续的音频信号,被我秘密截留了下来。那不是战术代码,而是几个破碎的音符——一小段《夜莺》的旋律。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最初的实验室里,我常常哼给那些初代原型机听的旋律。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熟悉的绞痛,并非生理性的,而是记忆被强行撕开的剧痛。我下意识地用手按住左胸,身体微微佝偻,仿佛这样就能压制住里面翻腾的酸楚和无处宣泄的悲鸣。为了生存,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修补他们制造创伤的工匠,一个沉默的帮凶。每一次切割那些非人的躯体,都像是在切割自己过去的残骸。
“铁砧”依旧像块石头一样矗立在角落阴影里,无声地履行着监视的职责。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脊背,强迫自己忽略那绞痛,忽略那回荡在脑中的《夜莺》碎片。生存。只有这个冰冷的目标支撑着我走向洗手池。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冲刷着手腕上干涸的蓝色冷却液,水流带走了污迹,却洗不掉渗入皮肤纹理的冰冷,更洗不掉灵魂深处那层厚厚的、名为“背叛”的油污。
日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胶着状态中缓慢爬行。斯通警长成了诊所里一个阴魂不散的常客。追捕“夜枭”的行动似乎陷入了僵局,他手下那些穿着统一制式灰色作战服的人类士兵,隔三差五就会抬进来新的“战利品”——受伤的仿生人,或者更常见的,是仿生人的残骸碎片。每一次,都伴随着斯通那审视猎物般的冰冷目光,和那句不变的催促:“诺瓦克,报告。”
诊所的空气里,硝烟味、血腥味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似乎永久性地混合在了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作呕的“斯通气息”。我的工作台更像一个微型战场遗骸处理站,堆满了各种型号的仿生人零件、烧毁的电路板、碎裂的装甲片。我像一个被诅咒的掘墓人,日复一日地拼凑着这些“物证”,试图从中找出斯通想要的、关于“夜枭”的线索。每一次触碰那些冰冷的、带着伤痕的金属和合成组织,都像是在亲手挖掘自己良知的坟墓。
斯通通常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他很少说话,但存在感却像手术灯一样刺眼。偶尔,他会在等待时,随手拿起我工作台上那些散落的、与当前任务无关的小工具或零件,以一种工程师般的精准和好奇,快速地把玩、拆卸、再重新组合。他的手指异常灵活,动作流畅得不像一个纯粹的暴力机器。有一次,他甚至无意识地拿起一个废弃的微型伺服马达,几秒钟内就将其核心转子拆解下来,用镊子尖端刮掉上面一点细微的氧化层,动作熟稔得令人心惊。那瞬间,我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站在我身边的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铁皮猎手”,而是某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痴迷于机械的工程师学徒。
但这种错觉转瞬即逝。更多的时候,是他身上那种挥之不去的、属于战场和死亡的气息。他右肩靠近锁骨的位置,有一道旧伤疤,形状很不规则,像是被某种高速飞溅的锐利碎片深深犁过,愈合后留下扭曲的凸起。那道疤痕的颜色很深,与他苍白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当他俯身查看我拼凑的电路板时,领口偶尔会微微敞开,那道疤痕便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蛰伏在阴影里。每次无意中瞥见,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会像电流般窜过我的神经末梢,快得抓不住源头,只留下一种令人不安的毛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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