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是被指甲掐进掌心的刺痛惊醒的。
黑暗中，呼吸粗重，额角渗汗。
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不是现在的房间，是记忆深处那间白色牢笼，冰冷、密闭，像一口沉入地底的井。
她用力眨眼，视网膜上却仍灼烧着那个画面：银色面具悬在头顶，机械音碾过耳膜，像生锈齿轮卡在神经里反复碾压：“你要成为别人需要的样子……”
她猛地坐起，掌心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是从枕头缝里漏出的一角焦黑金属。
拨开布料，是那半片录音机外壳，边缘还缠着褪色的红胶布，指尖抚过时，粗糙的纤维刮得皮肤微微发痒。
“奶奶的……”她嗓音发哑，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昨夜火舌舔过铁盒时，她最后伸手抠下了这一角。
火焰灼热的气息扑在脸上，她记得自己跪在灰烬前，手抖得几乎握不住这残片。
记忆突然闪回——十二岁生日那天，奶奶塞给她一个铁皮盒子，说“万一迷路了，就听听这个”。
后来白房子的人搜走了盒子，却没发现她偷偷藏下的这半块外壳。
它一直缝在枕头夹层里，像一颗埋进血肉的种子。
手机在枕头下震动，微弱的光从缝隙里透出，映亮她指节泛白的手。
沈巍的加密音频跳出来时，林昭昭的手指还在抖。
电流杂音里，评估员的声音像根冰锥扎进太阳穴：“实验体X32，李婉清，情绪易波动，共情过强，不适合长期扮演……”
她猛地坐直，后颈的刺痛突然变成钝痛——原来李老师胸牌下若隐若现的蓝痣，和资料里X32实验体右耳后的标记，位置分毫不差。
“他们不是加害者，是未被救出的幸存者。”
她对着天花板呢喃，指甲深深掐进那半片外壳，金属边缘硌进皮肉，留下月牙形的红痕，“我之前拆错了方向。”
“母女争吵模拟密室”的冷白灯光下，小雅攥着剧本卡的手背青筋直跳。
荧光灯管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某种低频警报，在耳道里持续震颤。
剧本上“理性独立型”的字迹被她洇湿了一片，墨迹晕开，像一道无声的泪痕。
“妈妈”的扮演者已经开始抹眼泪：“你上个月买周边花了三千，这钱够交半个月补习费！”
“您总把钱和爱划等号。”小雅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尾音却在发抖，喉头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什么滚烫的东西。
她的运动鞋尖无意识蹭着地面，帆布摩擦地板发出沙沙声——和昨夜林昭昭在监控里看到的、X09号实验体焦虑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咔嗒”。
密室门被推开的声响惊得所有人转头。
林昭昭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站在门口，帆布包拉链没拉，露出半本边缘卷翘的笔记本——那是她记录每个学员微表情的“作战地图”，纸页因频繁翻动而泛起毛边，指尖拂过时有轻微的粗糙感。
“家长禁止干扰训练流程！”导师冲过来要拉她，却被她侧身避开，衣角带起一阵风，掠过小雅的脸颊。
林昭昭走到小雅面前，能看见女孩睫毛上挂着的细汗，在冷光下微微反光，像清晨草叶上的露珠。
“如果她说的不是反对花钱，而是怕你被人骗呢？”
空气瞬间凝固，连空调的嗡鸣都仿佛被吸走。
小雅的瞳孔猛地收缩，剧本卡“啪”地掉在地上，纸张落地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望着林昭昭的眼睛，像在看一面突然竖起的镜子——里面映出的不是“理性独立”的壳，是十二岁那年躲在白房子储物间里，抱着半块录音机外壳发抖的自己。
“我不想装了！”
小雅的声音突然破了音，像被按断的琴弦，“我不想每次说话前都要想‘这像不像她’！不想背那些‘正确回应模板’！我就是……”
她突然蹲下抱住头，肩膀剧烈颤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就是怕她嫌我麻烦，嫌我不懂事……”
“滴——情感阈值突破，情境终止。”
系统提示音响起的瞬间，冷白灯光“轰”地转为暖黄，光线如融化的蜂蜜般流淌下来，洒在小雅颤抖的肩头，也映亮了她母亲骤然失焦的双眼。
小雅的母亲从观察室冲进来，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眼泪砸在女孩破洞牛仔裤的膝盖上，温热的湿意缓缓晕开。
“傻孩子，妈怕的从来不是花钱……”
“你疯了？”小舟母亲的尖叫刺穿暖意。
她冲过来拽住林昭昭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骨头，皮肤传来锐利的压迫感。
“你让孩子看见真实？可真实能考上大学吗？能上热搜吗？我儿子上周被退学，就因为在家长会上哭了！”
林昭昭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却很轻，掌心传来对方脉搏的急促跳动：“您儿子被退学，是因为他三年没说过一句真心话。”
她掏出手机，调出小舟的日记扫描件投影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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