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对岸,那片刚刚被洪水肆虐、水位仍在疯狂上涨的区域,他们看到了意想不到、足以让任何人瞠目结舌的一幕——一股试图强行渡河的暗红色火蚁洪流,正好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山洪迎头撞上!
这些之前还让他们魂飞魄散、如同死神镰刀般高效的暗红色杀手,在大自然这真正狂暴的、无可匹敌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堪一击!汹涌的洪水如同神话中巨神挥出的无形手掌,带着碾碎一切的绝对力量,瞬间就将那股原本有序、充满侵略性的蚁群冲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无数的火蚁,无论是体型较小的工蚁还是那些甲壳坚硬的兵蚁,在这浑浊的、充满死亡气息的浪涛中,都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只能无助地翻滚、挣扎。
它们试图凭借本能抱成一团,形成能够浮在水面上的“蚁筏”,但在如此狂暴的水流冲击下,任何结构都在瞬间被摧毁。它们试图用口器抓住水中的漂浮物——一根树枝、一片树叶,但下一刻,连带着抓住物一起,被更大的浪头狠狠拍入水底,或者被湍急的漩涡无情地吞噬。暗红色的蚁群如同被倒入滚沸洪炉中的颜料,迅速晕开、稀释、瓦解,那令人心悸的红色在浑浊的黄褐色激流中闪烁、明灭,最终大片大片地消失不见,被奔腾的河水以无可抗拒的力量裹挟着,冲向未知的、毁灭的下游。
那些体型硕大、甲壳暗紫、曾经轻易撕裂野猪厚皮的兵蚁,或许凭借稍大的体积和坚硬的甲壳能在水中多坚持几秒钟,但也仅仅只是几秒。它们腹部末端那用来警示、联络的幽红色光点,在浑浊的泥水中徒劳地闪烁了几下,如同风中残烛,随即便被无情地扑灭,彻底沉没,消失在那片代表死亡的黄褐色之中。
这支之前还不可一世、屠戮野猪、逼得他们亡命奔逃的火蚁分队,在这条因天降暴雨而瞬间愤怒咆哮的河流面前,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被彻底瓦解、清洗一空!
“老天爷……这……这是帮了我们一把?”城城看着对岸那瞬间被清空、只剩下汹涌黄水的区域,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进张开的嘴里都浑然不觉。这场差点把他们也逼入绝境的暴雨,竟然阴差阳错地,暂时阻断了这股致命的追兵(或者说,是这片区域正在疯狂扩张的火蚁势力)?
“别高兴得太早!”李建国在瓢泼大雨中用尽力气吼道,他的声音被风雨撕扯得断断续续,但其中的严峻意味却清晰地传递到每个人心中,“洪水……能冲走蚂蚁,也能轻而易举地冲走我们!快!往高处走!立刻离开河岸!这里太危险了!”
大自然的威力是公平的,它不会只针对蚂蚁,也同样无情地笼罩着他们。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暴涨的浑浊河水已经像贪婪的舌头一样,猛烈地漫上了他们所在的河岸,冰冷湍急的水流瞬间冲刷到他们的脚踝,甚至小腿,带来一股强大的、试图将他们拖入深渊的拉扯力。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一切!四人再也顾不上对岸火蚁的命运,互相死死地搀扶着,胳膊挽着胳膊,组成一个颤抖却顽强的人链,顶着几乎要将人吹倒的狂风和砸得人生疼的瓢泼大雨,奋力向着旁边一处地势较高的山坡爬去。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如同在粘稠的胶水中跋涉。湿滑的泥坡几乎无处着力,脚踩下去,泥浆瞬间没到脚踝,拔出来时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他们只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裸露在外的、粗糙的植物根系,凸起的、长满湿滑苔藓的岩石棱角,甚至是不知是否牢固的灌木枝条——一点点、一寸寸地向上挪动。雨水像瀑布一样从坡上冲下,模糊了视线,呛入口鼻,寒冷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穿透湿透的衣物,深深扎入骨髓,侵蚀着他们已经濒临极限的意志。
他们不知道这样挣扎着爬了多久,时间仿佛再次凝固,只有肌肉的酸胀和心脏的狂跳提醒着他们还活着。直到感觉脚下那令人心悸的洪水咆哮声变得相对遥远,直到他们终于找到一处稍微向内凹陷、能勉强遮挡部分风雨的岩壁。
几个人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头,彻底瘫倒在岩壁下狭窄的、尚且干燥一点的区域内,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奄奄一息的溺水者。除了胸膛剧烈的起伏和牙齿不受控制地激烈打颤发出的“咯咯”声,再也做不出任何动作。黑子甩动着湿透的身体,溅起一片水花,然后也疲惫至极地趴在地上,舌头耷拉着,只有腹部急促地起伏。
岩壁外,暴雨依旧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反而像是要彻底清洗这个世界般,疯狂地冲刷着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雨幕连接着天地,视线所及,一片混沌。对岸那令人窒息的暗红色威胁,暂时被这愤怒的洪水天堑所阻隔,但新的、或许更加严峻的危机——致命的失温、噬骨的饥饿,以及这片被暴雨彻底激活、变得更加陌生和不可预测的原始森林——已经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猛兽,悄然降临,张开了冰冷的獠牙。
他们蜷缩在小小的、勉强能称之为“庇护所”的凹陷处,依靠着彼此冰冷躯体内传递过来的、微乎其微的体温,试图获取一丝可怜的暖意。望着外面如同世界末日般、永无止境的狂暴雨幕,听着那仿佛要撕裂耳膜的风雨交加之声,四个人的心中,此刻只剩下一个最原始、最卑微,却也最坚定的念头:
活下去,无论如何,一定要熬过这个仿佛没有尽头的恐怖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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