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那片血腥战场的四人一犬,不敢有丝毫停留,拼尽最后力气在黑暗中跋涉。每一声骨骼的呻吟、每一寸肌肉的哀嚎都被求生的意志强行压下。身后的厮杀声、野猪垂死的悲鸣和火蚁那令人齿冷的“沙沙”声渐渐微弱,最终被森林吞噬一切声响的、更深沉的死寂所吞没。然而,那股混合着皮毛焦糊、酸性腐蚀与浓重血腥的恶臭气味,却如同无形的幽灵,顽固地追随着他们,钻进鼻腔,烙印在记忆深处,时刻提醒着刚才目睹的、远超想象的恐怖。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将那场残酷杀戮的气息吸入肺腑,带来阵阵反胃的痉挛。
然而,大自然的剧变往往比任何掠食者都更加无情、更加不可预测。它不会因人类的恐惧或虫群的凶残而改变分毫。
起初,只是林间枝叶开始不自然地摇晃,并非风吹,而是一种带着压抑的、低频率的震颤。空气中弥漫的湿冷气息迅速被一股闷热所取代,仿佛有巨大的、看不见的湿毛巾捂住了口鼻,让人呼吸都变得困难。远处天际,不再是纯粹的黑暗,偶尔有微光在云层后一闪而过,随即传来低沉的、如同远古巨兽在深渊中喘息般的雷鸣,闷响滚滚而来,震得人心头发慌。风开始毫无征兆地变大,从林间轻柔的穿梭瞬间升级为疯狂的怒吼,卷起地上的枯枝败叶,抽打在树干和他们的脸上,生疼。整片森林的树冠都在疯狂摇摆,发出海啸般的林涛之声,仿佛这片古老的土地本身也在不安地躁动,预感到某种毁灭性的力量即将降临。
“要下暴雨了!”李建国猛地停下脚步,艰难地抬头望向漆黑如墨、不见星月的天空,脸色在偶尔划过的微弱天光映照下,凝重得如同花岗岩。在原始森林中,暴雨绝不仅仅是雨水那么简单。它意味着瞬间暴涨的山洪、随时可能发生的泥石流和滑坡、足以致命的失温症,以及在这片混沌中被彻底抹去、更加难以辨认的逃生方向。这突如其来的天变,是危机,还是……转机?他不敢细想。
他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豆大的雨点便毫无征兆地、带着千钧之力砸落下来!起初是稀疏的、沉重的“啪嗒”声,砸在树叶上如同敲击小鼓。但仅仅几秒钟之后,整个天空仿佛破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雨水连成一片无比密集、无比狂暴的倾盆之势,如同瀑布般从九天之上倒灌而下!雨水冰冷刺骨,瞬间带走了皮肤表面最后一丝温度。它们猛烈地击打在厚实的树叶上、裸露的岩石上和四人一犬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上,发出震耳欲聋、淹没一切的轰鸣巨响。
世界在瞬间变得模糊不清。秦川试图拧开那只进水后接触不良的手电,微弱的光柱在厚重如墙壁的雨幕中徒劳地挣扎、散射,最多只能照亮前方几步之遥那片被雨水疯狂击打、泥泞飞溅的地面。 beyond that,便是无尽的、咆哮着的黑暗与水汽。
“找地方避雨!必须找地方避雨!”城城用尽力气大喊,但他的声音一出口,就被狂暴的雨声吞没大半,传到其他人耳中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变了调的音节。
然而,在这片完全陌生、每一步都可能踩空或者触发未知危险的黑暗密林中,寻找一个干燥、安全的避雨处,简直是一种奢望。他们只能像盲人一样,凭借着模糊的视线和本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迅速变得泥泞不堪、湿滑难行的地面上艰难移动。冰冷的雨水无孔不入,顺着破烂衣物的缝隙渗透进去,浸透全身,像一层冰冷的裹尸布,贪婪地汲取着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宝贵体温。身上那些被荆棘划破、被树枝刮伤的伤口,被这浑浊冰冷的雨水一泡,立刻传来一阵阵钻心刺骨的刺痛和酸麻,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同时扎刺。黑子紧紧跟在李建国脚边,平日里蓬松的毛发此刻完全湿透,紧紧贴在瘦削的身体上,冷得它浑身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哀鸣般的呜咽。
就在他们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全方位的打击彻底击垮,意志在寒冷和疲惫中逐渐沉沦时,前方不远处的地势陡然下降,同时传来一阵更加汹涌、更加沉闷的咆哮声,那不再是风雨声,而是大量水流疯狂冲击、奔腾的巨响!
“是那条溪流!上游!”秦川抹了一把脸上如同小溪般流淌的雨水,眯着眼睛竭力向前望去,随即大声喊道,声音在风雨中显得嘶哑而急促。他们之前正是沿着这条溪流走到瀑布,才遭遇了那噩梦般的火蚁主力。此刻暴雨如注,毫无停歇之意,上游集水区的水量必然在短时间内疯狂暴涨!
果然,当他们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靠近河岸时,之前那条还算温顺、清澈的溪流,此刻已然面目全非,变成了一条咆哮着、翻滚着的黄褐色巨龙!浑浊不堪的河水如同搅拌了的泥浆,裹挟着大量的泥沙、腐烂的断枝、甚至还有不幸被卷入的小型动物的尸体,以排山倒海之势奔腾而下。水位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上涨,猛烈地冲击、啃噬着两岸的泥土和植被,不断有岸边的土块在洪水的巨力下崩塌,溅起巨大的浑浊浪花,随即被洪流吞没。那轰隆隆的水声震耳欲聋,仿佛大地都在随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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