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城城知道,哀牢山没有蟒蛇能长到如此体型。
他端起相机,调到红外模式,屏幕里出现一条“热痕”——
温度比周围低五度,呈带状,一路延伸进兵站后山。
低五度,意味着“它”刚离开不超过十分钟。
黑子背毛全立,却主动向前,挡在主人与热痕之间。
城城伸手,解开自己与犬之间的连接绳——
“自由警戒,别硬拼。”
黑子回头看他一眼,目光沉静,像在说:
“我老,但不废。”
(十二)
他快速把物资转移进新背包,拉上封口那一刻,听见“咔哒”一声轻响——
不是锁扣,是子弹上膛。
声音来自平房黑暗角落。
城城身体先于意识,侧翻滚到箱后,三棱刺已反握,相机肩带缠住左腕——
金属机身可当临时盾牌。
黑暗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形,比刚才的“知青骨架”完整,却更诡异:
他穿现役迷彩,臂章却撕掉,只留线头;
脸上戴着防毒面具,镜面被刮花,看不清眼;
双手端95-1式自动步枪,枪口稳得可怕。
“把花留下。”
声音透过滤毒罐,像铁刷刮过玻璃。
萧牧心头一震——
“花”?
他尚未进山,更未采花,对方要的,是靴帮上那枚淡兰形印记?
黑子从侧墙阴影里悄然出现,十米距离,只需两秒就能扑咬。
萧牧用余光给犬一个“慢”信号——
他想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花”。
枪口抬高一寸,对方重复,声音更低:
“把——花——留——下。”
下一秒,防毒面具的镜片里,忽然自己裂开一道缝,
缝里,钻出一株苍白的花蕾,
花瓣尚未打开,却已把镜面撑得“咔咔”作响。
(十三)
裂开的镜面里,花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每展开一瓣,就发出“啵”一声轻响,像拔掉香槟木塞。
三瓣过后,防毒面具的下半部彻底碎裂,露出人脸——
却没有人皮,只有暗红肌肉纤维,表面覆盖一层半透明的兰色薄膜,血管在膜下呈白色,如同兰叶脉。
“花人”用枪口指向自己太阳穴,手指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封闭平房里炸成闷雷,子弹穿过头颅,却未带出骨片,
因为颅内早被花根蛀空,
子弹只打出一股白色花粉,
雾状的花粉在空气中凝成一朵完整的鬼兰,
然后缓缓飘向萧牧。
(十四)
黑子狂吠,扑向空中花粉兰,却扑了个空——
花是雾,却带着重量,贴上萧牧左胸,
他立刻感到心脏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握住,
每一次跳动,都从指缝挤出一点温度。
三棱刺当机立断划向自己胸前的迷彩,
布料裂开,露出里面的旧式陶瓷防弹板,
花粉在板面留下兰形焦痕,像被烙铁烫过。
萧牧反手掏出信号弹,扯掉保险,
赤色火焰“嘶啦”喷出,
高温瞬间把花粉灼成黑灰,
一股腐肉加兰香混合的怪味炸开,
黑子被呛得连退三步,却仍在火舌前形成护主弧线。
(十五)
火光里,“花人”无头尸体跪倒,
95-1式步枪摔在一旁,扳机指仍痉挛,
像想再补一枪,却找不到方向。
萧牧用刺刀挑开尸胸,
肋骨下没有心肺,
只有一团纠缠的白根,
根须末端还结着微型骨朵,
像未出生的婴儿,
在火光中一起一伏地“呼吸”。
他忽然明白——
这不是人,
这是“容器”,
是花用来走路、说话、杀人的“壳”。
哀牢山真正的敌人,
不是毒虫、猛兽、地雷、塌方,
而是这种能把人变成“花盆”的东西。
(十六)
信号弹燃尽,平房重归黑暗,
只剩枪管里的余温发出暗红,
像一条刚蜕完皮的蛇,
在角落里静静冷却。
城城把95-1式退下弹匣——
三十发满,
子弹尖头却被人为锉成十字,
并在弹壳外壁刻下细小兰纹,
像给每一颗死亡都打上商标。
他扔下枪,拾起自己的相机,
镜头正对那团仍在蠕动的花根,
“咔嚓”——
闪光灯亮起瞬间,
根须集体收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吱——”,
然后“噗”一声化为一滩白色黏液,
像被快门声吓死。
(十七)
黑子用鼻尖拱他手,
温热触感把萧牧从短暂失神拉回。
兵站外,暮色正一层层叠加,
像给世界贴满不透风的封条。
他把相机卡取出,换一张新的,
旧卡塞进防水袋,贴胸收好——
如果今天死在这儿,
至少留下第一张“花人”遗照。
【▲】防水袋内侧,还有一张更小的 TF 卡——里面是他母亲临终前最后 14 秒的微信语音:
“小城,别恨山,山只是……想让人回家。”
他当时没回,因为部队正在封控。如今他把两张卡叠在一起,像把母亲与哀牢山同时按进心脏。
背包上肩,他蹲身抱住黑子,
掌心触到犬胸急速起伏,
“别怕,老伙计,
刚才那只是序章,
真正的哀牢山,
还在前面。”
黑子舔他手背,
舌头粗糙,却带着唯一活着的温度。
(十八)
踏出平房那一刻,
城城回头,
看见月光从破屋顶漏下,
正好照在那滩白色黏液上,
黏液表面缓缓浮起一枚淡兰形印记,
像给他打出一张“通行证”,
也像给他盖上一个
无法洗掉的
“入境章”。
【▲】印记边缘,以每 30 秒一次的频率,发出极轻的“咔嗒”声——像给心跳上膛。城城数到第七声时,黑子忽然竖耳,望向山脊。那里,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露出更高处的雪线,雪线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像一柄倒悬的刀。
——本章终——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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