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顺着半开的窗棂灌进协守司大堂,吹得书案上的烛火一阵乱颤。
苏璃没去管那跳动的火苗,只是将那卷有些泛黄的《古墓环境监测图谱》彻底摊平,指尖压着一根朱砂笔,沿着城南那股浑浊的阴气流向一路逆推。
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发出沙沙的轻响,最终狠狠顿在皇陵西支脉的一处洼地上。
“青鸾原。”苏璃低声念出这个地名,指尖用力,一点殷红力透纸背。
“这也是块宝地?”
蹲在笔筒旁的小烬嫌弃地甩了甩尾巴,纵身跃下案几,爪垫落地无声。
它绕着图纸转了半圈,鼻翼微动,像是闻到了什么令人作呕的气味:“地脉本来该是清润养人的,但这块地方……怎么闻着像是一块放久了发馊的冻肉?”
小烬抬起前爪,在图纸那处红点上虚按了一下,赤红的狐火勾勒出几条隐没在地下的虚线:“有人在这里埋了‘蚀元导管’。啧,这手笔够黑的,把皇陵龙脉里最精纯的灵气抽出来,输送到地下祭坛转化成私阴,再拿去喂养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野神。”
“不止。”
阿幽那盏破灯笼晃悠悠地飘过来,昏黄的光晕落在图谱边缘的一行不起眼的小字上。
光影扭曲,显出一行淡蓝色的分析数据:【检测到高浓度怨念结晶沉积。
来源:守陵院特供香料‘凝魄引’。】
“这是那帮守陵官老爷们每次祭祀必用的高档货。”苏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轻轻叩击桌面,“这东西对外说是安抚亡灵,实际上是把残魂强行凝聚起来,变成那种好消化的‘魂晶’。原来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特供’。”
“怨魄七号。”
“属下在。”
“查查近十年‘皇陵维护拨款’的账册副本,我要知道钱都去哪了。”
怨魄七号那一板一眼的声音很快响起:“回司主,经核查,每年约有三成经费,流向了一个名为‘净尘坊’的机构。名目是‘香火残渣无害化处理’。但属下刚刚查过户部和工部的底档,这个‘净尘坊’既没有注册地址,也没有纳税记录。”
“洗钱洗得这么敷衍,看来是安逸太久了。”苏璃从袖口摸出一颗蜜饯扔进嘴里,还没嚼两下,手腕突然被毛茸茸的触感蹭了一下。
团绒不知何时醒了,它没像往常那样撒娇要抱抱,而是有些焦躁地用脑袋顶着苏璃的手腕。
那一双异色瞳孔中,此时竟隐约浮现出昨夜查封药庐时的破碎画面——混乱中,一缕极其稀薄的黑烟钻入地下,那形状扭曲诡异,不像活物,倒像是一张被撕碎的族谱残页。
“喵呜……”团绒低低叫了一声。
“这是在销毁血脉绑定的凭证?”小烬眯起狐狸眼,身上的毛微微炸起,“他们这是想死无对证。”
次日清晨,工部联席会。
茶盏磕碰的声音在大堂内此起彼伏,几位员外郎正凑在一起低声谈笑,直到那个身穿绯色官袍的少女大步走进来,将一份厚厚的文件“啪”地一声拍在了案首。
原本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苏璃没理会周围诧异的目光,指着封面上那行加粗的大字,语调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早的豆腐脑咸淡:“诸位大人,这是协守司连夜赶制的《龙脉健康评估简报》。简单来说,青鸾原段地脉的污染指数已经超限四十七倍。按照《大玄环境法》——如果真的有这部法的话——建议立即启动生态修复程序。”
坐在上首的工部尚书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沫,连眼皮都没抬:“苏大人,年轻人想做事是好的,但也不要危言耸听。古墓之地有些阴气波动实属正常,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什么‘污染’?还四十七倍?这要是传出去,百姓岂不是要慌了神?”
“波动?”
苏璃笑了,她没争辩,只是侧身让开一步。
悬在她身侧的阿幽微微晃动,灯笼骤然大亮,一幅清晰的地底光斑图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
画面并不血腥,却让人毛骨悚然。
青鸾原看似平整的草皮之下,密密麻麻分布着三百二十七处微型裂口。
那些裂口像是一张张干渴的小嘴,正往外渗着灰绿色的浊液。
每一滴液体落下,都会裹挟出一丝极细的半透明丝线——那是还没来得及消散的魂魄残片。
“尚书大人,这可不是什么正常的阴阳波动。”苏璃的声音冷了下来,“这是慢性放血。”
工部尚书端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脸色终于变了。
就在会议陷入死寂之时,一直趴在苏璃肩头的团绒突然浑身紧绷,猛地跳到地面,两只耳朵死死贴着地砖,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苏璃眼神一凝,立刻抬手示意所有人闭嘴,反手取出了腰间的《万灵古墓图鉴》。
指尖在书脊上一划,【微震感应模式】开启。
原本平静的数据面板上,一道红色的波纹正以极有规律的节奏疯狂跳动。
那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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