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在她话音未落时泛起的涟漪陡然加深，青雾翻涌如沸水，原本幼猫的啼哭声突然被另一段尖锐的呜咽覆盖——那是苏璃记忆里最不愿触碰的片段。
她瞳孔骤缩。
镜中水雾退去，首先浮现的是个裹着襁褓的毛团，巴掌大的幼猫缩成雪团，粉嫩嫩的小爪子扒着襁褓边缘，正发出细细的、带着奶音的哭叫。
这是团绒刚被她从火场里抱出来时的模样，连眼尾那撮金毛都还没长全。
画面一转，血色漫上镜面。
苏璃生母被反绑在青铜祭台，发间银簪坠子被扯断，碎玉落在她脚边，那是苏璃周岁时母亲亲手雕的衔月纹。
“璃儿快走！”女人的声音穿透三百年时光，混着祭师念咒的嗡鸣撞进苏璃耳中。
她想伸手触碰镜中母亲的脸，指尖却被镜面灼得刺痛——那不是回忆，是被某种力量扒开的、真实发生过的过往。
“主子！”小烬的狐尾突然缠紧她手腕，狐火在第三尾顶端凝成赤焰箭头，“看最后那个！”
镜面再次扭曲。
这次映出的是苏璃自己，左手攥着染血的短匕，右手掐着团绒后颈。
团绒的金瞳失去焦距，皮毛因恐惧炸成毛球，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呜咽。
苏璃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狰狞，短匕尖端正抵着团绒颈侧——那是灵宠命门所在，一旦刺破，就算有图鉴也救不回。
“不……”苏璃喉间溢出破碎的音节。
她分明记得从未动过伤害团绒的念头，可镜中自己的表情太过真实，连指节因为用力泛白的细节都纤毫毕现。
画面开始循环，从举匕到刺下，再倒退回举匕，像被按下了重复键的傀儡戏。
“它在自我验证因果闭环！”小烬突然尖叫，狐耳剧烈抖动，“我们越怕什么，它就越显什么！主子你看——”它前爪拍向镜面倒影，狐火在镜面上灼出焦痕，“这些画面都有共同点：我们的恐惧、遗憾、无力。它在用这些编织一个‘必然发生’的未来，让我们主动跳进陷阱！”
苏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心跳如擂鼓，可脑海里突然响起生母临终前的话：“阿璃，害怕时就数数自己手里的剑。”她抹去唇边未干的血迹，唇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那就让它看个够——我偏不做它剧本里的人。”
话音未落，掌心图鉴突然发烫。
一行鎏金小字浮现在识海：【检测到高维观测源，可发起‘反向签到’：集结麾下亡魂，发动百宠共鸣】。
苏璃低头看向蜷缩在小烬怀里的团绒，幼猫正用湿润的鼻尖蹭她手背，像在安抚她颤抖的指尖。
她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只剩冷冽的光：“小烬，传令。”
“明白！”小烬甩动第四尾，狐毛间迸出一串赤色光珠。
它张开嘴，一枚流转着星芒的狐珠飘出，悬浮在半空。
狐珠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符文，光芒如蛛网般扩散，转瞬笼罩整座大殿。
图鉴突然自动翻页。
第一页是阿幽，焦黑的残躯在图鉴空间里抬起头，左眼的破妄灯重新燃起幽蓝火焰；第二页是雷犼，青铜铃铛在它颈间震颤，震落的锈屑化作雷霆；第三页是饕餮，原本闭合的巨口缓缓张开，露出能吞噬声波的黑洞——一只只曾被苏璃收服的灵宠虚影从图鉴中腾起，在殿内形成百兽环伺的奇观。
“衔尾蛇缠珠！烛阴睁目！雷犼啸天！”小烬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激昂，每念出一个名字，对应灵宠便发出嘶吼。
衔尾蛇虚影咬住自己尾巴，在镜前织出因果乱流；烛阴睁开第三只眼，金色眸光将镜中幻象灼出裂痕；雷犼的咆哮震得地砖簌簌掉落，连铜镜都跟着晃动起来。
“主人……”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苏璃腰间的铁链传来。
怨魄七号的残魂从铁链缝隙里钻出来，半透明的身影比之前更淡，“我能拖住它一瞬间……把这条链子，变成枷锁。”未等苏璃回应，他的魂光便如飞蛾扑火般没入铁链。
锈迹斑斑的勾魂链突然泛起乌光，表面浮现出百鬼哭嚎的纹路，“铮”地绷直，自行缠上铜镜边缘。
“破镜之道，在声不在形。”阿幽的声音从图鉴里飘出，带着点模糊的回响，像是隔着层毛玻璃。
苏璃一怔，突然想起初见阿幽时，这只灯笼犬总爱用尾巴拍她手心，要她唱安魂曲哄它入睡。
她低头看向团绒，幼猫正用小爪子扒拉她的衣襟，金瞳里倒映着她的脸。
“睡吧，小团绒。”苏璃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
她哼起一首古老的摇篮曲，那是母亲在她幼年时，抱着她在月下唱的、属于衔月一族的安魂调。
音符像溪流般从她喉间淌出，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柔。
团绒的耳朵动了动，原本因紧张炸起的毛慢慢平复，小脑袋蹭着她锁骨，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镜面的裂痕突然开始蔓延。
那些循环播放的未来幻象先是扭曲成碎片，接着像被风吹散的纸灰，“簌簌”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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