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尊灵宠虚影在骨门前盘旋的势头突然一滞。
第六根人骨碎裂的脆响里，九道血光如活物般从门缝中窜出，精准缠上雷犼的脖颈、穷奇的羽翼、饕餮的下颌——那些本应无坚不摧的虚影竟像被戳破的纸人，瞬间被拽回图鉴，书页“唰”地合拢，震得苏璃掌心发麻。
“是守碑人的禁制！”小烬的狐尾在她肩头炸成毛球，爪子死死抠住她衣领，“虚影没有灵智，被认作冒牌货了！”
苏璃望着重新闭合的骨门缝隙，指节捏得发白。
她早料到归藏府的后手不会这么轻易被破，可当血链缩回门缝时，她瞥见那些锁链上竟刻着与父亲当年塞给她的温玉符同款纹路——是苏家养魂术的隐纹。
“谁说我要靠虚影破门？”她突然笑了，笑得眼尾发红。
这一笑让小烬猛地抬头，那是它从未见过的苏璃：唇角扬起的弧度像淬了毒的刃，眼底却漫着滚烫的火，“我苏家的血，本就是开这门的钥匙。”
话音未落，她反手抽出腰间短匕，寒光闪过，左掌被划开三寸长的血口。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时，她扯下染血的衣袖，将掌心按在图鉴封皮上——暗红血珠渗入“万灵”二字的刹那，整本书剧烈震颤，书页自动翻到最末空白页，浮现出一道青铜印玺虚影，纹路与骨门上的守陵族徽如出一辙。
“权限验证中……检测到‘活契之核’共鸣……允许接入。”
机械般的女声在识海炸响时，整座虚冢突然回荡起古钟轰鸣。
苏璃踉跄两步，扶住骨门边缘，指腹触到的人骨竟在发烫——那些刻着“苏氏”“张氏”的骨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褪，取而代之的是她掌心血珠的轨迹，像红墨在宣纸上晕开。
“血启一道，余者皆诛。”
黑雾从骨缝渗出，在半空凝成一行血字。
小烬的尾巴“啪”地甩在她后颈，狐毛根根倒竖：“这是守碑人的筛选机制！它承认你是候选人，却要你亲手杀了其他竞争者——”
“小心！”
阴风骤起的刹那，怨魄七号青灰色的身影突然撞来。
苏璃被推得歪向一侧，一支骨箭擦着她脖颈钉进地面，“咔”地裂开，竟在周围滋生出荆棘，瞬间织成半人高的牢笼。
她望着那支箭尾的银铃——与父亲当年挂在偏院屋檐下的，一模一样。
“这些……是历代守陵人的执念所化。”怨魄七号跪在地上咳嗽，残魂从指缝间溢出，像被风吹散的灰，“它们认死理……只信血脉传承。”
苏璃刚要开口，眼角余光瞥见角落的阿幽。
那团焦黑的毛团正艰难抬头，新长的嫩黄绒毛几乎被血浸透，只剩左眼还亮着豆粒大的金焰。
怨魄七号突然踉跄着爬过去，将最后一丝残魂按在阿幽额间：“你看过的光……替我多看一会。”
阿幽的瞳孔骤然收缩。
金焰如沸水般翻涌，竟在虚空中映出一道光幕——门后景象清晰呈现：三千根漆黑长钉贯穿混沌，每根钉子上都串着具守陵人尸体，玄色短打早已腐成碎布，腰间铜铃却还在轻响；最中央的高台上，坐着道披着暗纹斗篷的身影，面容模糊如蒙着层雾，唯余一双眼睛，正透过门缝，直勾勾盯着苏璃。
“那是……初代守碑人的‘伪神壳’！”小烬的声音发颤，“他们没死，是把自己炼成了机关核心！用后代的命养着这具壳，好让‘神’永远端坐高位！”
苏璃望着那双眼，忽然笑出了声。
她笑的时候，眼泪却顺着下巴砸在骨门上：“难怪要‘弑神’……原来神早就不是人了。”她低头看向掌心还在渗血的伤口，将染血的手按在图鉴上，“既然你们要血脉，我便用苏家最后一滴血——”
“嘶——”
冰凉的触感突然勒住咽喉。
苏璃低头，对上团绒泛着金芒的竖瞳。
幼猫不知何时从墙角爬起，银印在胸口灼得皮肤发红，双爪紧扣她喉骨，每根指甲都刺进肉里，却没流一滴血——那是被某种力量凝固了。
“父亲说……不听话的孩子……该钉上墙。”团绒的声音像被扭曲的风，混着两个重叠的声线，一个是奶声奶气的幼猫，另一个低沉沙哑，像是从极深的地缝里挤出来的，“他说……苏家养的，该是替神看门的狗。”
苏璃没有挣扎。
她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团绒耳尖的绒毛——那处毛最软，从前团绒总爱蹭着她手心打呼。
此刻幼猫的身体却硬得像块冰，连尾巴都绷成了直线。
“你说得对。”她的声音轻得像在哄睡，“爸爸确实说过很多话。他说屋檐下的铃铛是他在说话，说温玉符能保我平安，说……”她的指腹停在团绒后颈的活契印记上，“他说过，若有一天铃响，要我快逃。”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她另一只手猛然握住图鉴，狠狠刺进自己心口。
“但他从来没教过我——”鲜血顺着嘴角溢出，她却笑得更艳，“怎么乖乖等死。”
图鉴触到心脏的刹那，整本书化作流动的光河。
金红交织的光流从她心口涌出，缠绕住四肢、脖颈、发梢，连团绒紧扣她喉咙的爪子都被裹进光里。
小烬的狐毛被光流激得炸成球，却突然瞪大眼睛——那些本该顺着伤口流失的鲜血，正顺着光流倒灌回她体内，苍白的脸颊竟泛起了血色。
识海中，一道机械音比之前更清晰，带着电流杂音：“检测到宿主濒死状态，触发隐藏协议——‘亡者校令·全面接管’。”
团绒的爪子开始颤抖。
幼猫的竖瞳里，金芒与暗芒激烈碰撞，像两团火在打架。
它忽然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爪尖的力道松了些，小舌头无意识舔过苏璃脖颈的血珠——那是从前它撒娇时才会有的动作。
光河仍在蔓延。
苏璃望着骨门上逐渐扩大的缝隙，望着门后那道模糊的身影，望着怀中小猫眼中挣扎的光，忽然轻声说：“阿幽想看的日出……我替你们看。”
她的声音混在光河的嗡鸣里，混在虚冢的钟声里，混在三千锁魂钉的轻响里，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
而那道缠绕全身的光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进骨门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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