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葬棺的动静在星雾中荡开涟漪时,苏璃的指甲已深深掐进掌心。
她望着林九断袖处流淌的墨色碑文,那些字行如游龙,却在触及地面的瞬间化作星尘消散,像极了母亲当年在她掌心画的镇魂符——只不过那时的符是暖的,带着桂花膏的甜香。
“小姐,您母亲她……”林九喉结滚动,浑浊的眼底翻涌着二十年的愧疚,“二十年前那夜,后山碑林突然渗出逆脉邪息,是夫人最先察觉不对劲。她说那邪祭要引动祖地怨气,毁的不只是守碑一脉,是整座大玄王朝的气数。”他断臂处的碑文流速加快,每一道都泛着暗红,“她让属下去取封碑铜铃,自己却……自己用血肉做了活碑基座。”
“活碑基座?”苏璃声音发颤,记忆里突然闪过模糊的画面:雨夜里,母亲将她塞进地窖,发簪上的玉铃撞得叮当响,“璃儿乖,等林叔来接你时,把玉佩贴在他心口。”那时她以为是普通的捉迷藏,后来才知,那是母亲最后一次抱她。
“肉身炼碑,元灵镇门。”小烬突然开口,狐尾上的金红色绒毛褪成暗哑的赤褐,这是它极度不安的征兆,“我曾在古籍里见过,守碑人最高禁术。碑成之日,修士魂体与碑石共生,生不能离,死不能散。”它盯着团绒软乎乎的耳朵,瞳孔缩成细线,“难怪它能引发会鸣共鸣……它根本不是普通灵宠,而是‘守碑人意志的活体图腾’。”
“喵?”团绒歪着脑袋,粉色肉垫无意识地抓挠颈间铜铃。
那枚藏在铃铛深处的逆纹徽记突然发烫,在猫毛上烙出淡金色的光痕。
苏璃蹲下身,指尖抚过它头顶的旋毛,触感像母亲旧衣里的棉絮:“所以……你是娘留给我的路标?”
团绒没有回答,却将脑袋往她手心拱了拱。
它的尾巴尖微微发颤,像在回忆什么久远的事——苏璃突然想起,每次她在碑林摸黑翻找古籍时,总有只小猫蹲在碑顶,用铃铛声为她指路。
原来不是巧合。
殿内突然传来轰然闷响。
逆葬棺盖彻底滑落在地,露出下方升起的通天石柱。
那石柱周身缠着漆黑锁链,每一节链环都刻满苏璃看不懂的古篆,最顶端嵌着半枚玉佩,与她握在掌心的那枚严丝合缝——连裂痕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叮——”
图鉴在识海中剧烈震动,金色提示如潮水般涌来:【检测到主碑核心,是否启动“血脉合契”?
警告:一旦融合,将永久激活守碑人诅咒序列】
苏璃望着石柱顶端的半枚玉,喉间泛起腥甜。
她想起嫡母将她推进乱葬岗时的冷笑:“庶女就该给正室陪葬。”想起在墓室里第一次摸到灵宠蛋时,玉佩突然发烫,像母亲在说“别怕”。
此刻玉温透过掌心传来,混着团绒皮毛的暖,烫得她眼眶发酸。
“合契。”她声音轻,却像淬了钢。
话音未落,玉佩突然从她掌心飞出。
银芒裹着玉身撞向石柱顶端,“咔”的一声,两枚玉严丝合缝嵌成完整的圆月。
刹那间,星雾翻涌如沸,整座庭院开始坍缩重组——朱漆廊柱化作飞灰,破碎的沙漏重新凝聚成更漏,屋脊上的时傀傀儡“轰”地炸裂,碎成漫天铜屑。
“快退!她要醒了!”林九突然嘶吼,断袖处的墨色碑文狂乱翻卷,“碑心镇压不住了!”
苏璃被小烬的狐尾卷着后退三步,正撞进阿幽的灯笼光里。
靛青色火焰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照见石柱表面的锁链正在崩断。
“咔嚓——”最后一声脆响,石柱从中裂开,一道纤细身影缓缓走出。
那是个与苏璃有七分相似的女子。
她穿月白锦裙,发间插着支碎玉簪,眸光温润如月,却又透着千年孤寂。
当她抬眼望向苏璃时,后者突然想起母亲的梳妆匣里,有张泛黄的画像——画中人也是这样的眉目,只是少了眼底那层化不开的霜。
“璃儿,你来得太晚了……但也正好。”女子开口,声音像从远古传来的风,裹着松脂和碑石的气息。
苏璃喉咙发紧。
她想喊“娘”,声带却像被人攥住。
记忆里母亲的体温、拍她背时的轻哼、替她梳发时的絮叨,此刻全涌到鼻尖,酸得她眼眶发涨。
她想扑过去,却被小烬死死扯住衣袖——狐狸的毛炸成刺球,压低声音:“她身上的气……不对。”
女子伸出手,指尖还未触及苏璃,团绒突然暴起。
小猫跃入两人中间,全身绒毛泛起银蓝光芒,颈间铜铃炸响如雷。
那铃声撕开了某种无形的屏障,苏璃看见女子指尖缠绕着淡黑色的雾气,正顺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爬——像要将她的魂往碑里拽。
“叮——系统警告!检测到双重魂核冲突——目标个体已被‘碑心意志’同化超七成,非完全自主人格!”
灰字在识海炸开的瞬间,女子脸上第一次浮现痛苦之色。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像在与什么东西角力,声音轻得像叹息:“快……带走它……别让它变成下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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