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打车回去。”李响打断他,目光没有看他,而是投向墙壁上那枚庄严的警徽。冷硬的金属徽章反射着惨白灯光,将一束锐利的光斑投射在他年轻却异常坚毅的侧脸上。“发工资再还我。”他顿了顿,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又飞快地补充道:“别推辞,这是规定——”话未说完,他自己先绷不住,嘴角猛地向上扬起,露出两颗尖尖的、带着少年气的虎牙,整个人瞬间褪去了警察的严肃外壳,像个阳光爽朗的邻家男孩,“好吧,其实没这规定,就是……”他挠了挠头,笑容里带着点窘迫和真诚,“我看着难受。”
鲁智深的手指猛地收紧!那张薄薄的纸币在他布满老茧的掌心发出细微的、几不可闻的脆响!前世!东京!风雪夜!林冲拖着病体,将一件厚实的棉衣披在他身上,声音同样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师兄,天寒,保重!” 两股暖流,隔着八百年的风霜雨雪,在此刻轰然交汇!一股难以遏制的热意猛地冲上他的眼眶,鼻尖瞬间酸涩难当!这一世,在这座冰冷坚硬的城市里打滚,他早已习惯了白眼、克扣和漠视,这份突如其来的、不带任何功利的温暖,像一把钝刀,狠狠剐开了他包裹在坚硬外壳下的柔软。
“我记下了。”鲁智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近乎庄重的承诺。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承载着滚烫情谊的钞票折好,郑重地放进贴身的衬衫口袋里。口袋内侧有一道长长的裂缝,是上周在工地上被锋利的脚手架钢管刮破的,此刻,那枚生锈的安全别针恰好将裂缝和钞票一起别住,仿佛也暂时别住了生活的千疮百孔。“下月十五号,一准还你。”他的指腹擦过那道裂缝的边缘,动作轻柔。
李响随意地摆摆手,腕上的手表表盘在灯光下反射出幽蓝的光泽,指针无声地滑向更深的夜。“不急。”他侧耳听了听值班室方向传来的、醉汉含糊不清的叫骂和桌椅碰撞声,眉头微蹙,“我得回去了,还有个醉汉要处理。”他起身的动作带起一阵风,警用腰带上的金属扣件不小心刮蹭到椅子扶手,发出“咔嗒”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李警官!”鲁智深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嗯?”李响回头,半边脸隐在走廊灯光的阴影里,半边脸被警徽反射的冷光照亮。警服肩章上的金属徽记在他脸上投下细碎跳跃的光斑。那道位于明暗交界处的后颈疤痕,此刻显得格外清晰,像一道无声的烙印。
鲁智深抬起手,指向墙壁上那张在冷风中微微颤动、边缘已经泛黄卷曲的“辅警招聘启事”。海报上,“辅警招聘”四个加粗的黑体字,在惨白灯光下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分量。
“你们所里……”他的声音顿了顿,目光从海报移回到李响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探寻,“还招辅警不?”
李响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如同两颗沉寂千年的黑曜石骤然被投入火种!爆发出炽烈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光芒!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旋风!吹动了鲁智深脚边那个被遗忘的、空瘪的红色泡面包装袋!那抹鲜艳的红色在惨白灯光下疯狂舞动,像一面在无声呐喊中骤然升起的战旗!
“你要来?!”李响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他一步跨到鲁智深面前,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自己燃烧的倒影!“周队肯定高兴!他念叨你好几年了!”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陡然压低,带着点神秘兮兮的亲昵,身体微微前倾,凑近鲁智深的耳朵,“不过……”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中闪烁着促狭的光,“体能测试可严了!上次有个练散打的壮汉,引体向上都栽了跟头!那单杠……”
“哐当——!”
值班室的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打断了李响后面的话!一个满脸通红、酒气冲天、眼神涣散的中年男人像头失控的蛮牛般踉跄着冲了出来!他一只手上赫然戴着锃亮的手铐,空着的另一只手胡乱挥舞着,沉重的金属链子随着他的动作哗啦作响,如同死神的锁链在寂静的走廊里疯狂抽打!
李响脸色一变!来不及多说,只匆忙地、重重地在鲁智深宽厚的肩膀上拍了两下!那手掌温热而有力,带着一种战友般的信任和托付!“回头细说!”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般朝着那醉汉冲了过去!背影在走廊拐角处一闪,迅速消失在值班室方向的混乱喧嚣中。
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水磨石地砖上留下半个清晰的、带着湿气的鞋印。鞋印的边缘在灯光下微微反光,形状奇异,竟像是一朵在寒夜中倔强绽放的——
梅花!
鲁智深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胸前贴身口袋的位置。那张折叠整齐的百元钞票,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传来沉甸甸的、带着体温的触感。他走到门卫室,值班的老门卫从抽屉里取出一支用了一半的铅笔,递给他:“小李警官特意嘱咐给你的。”铅笔的木杆尾端,被人用小刀仔细地刻了四个细小的楷体字——“睿智深沉”。那刻痕深峻,笔锋转折处带着一股刀劈斧凿般的锐气,竟与前世智真长老在他剃度时,用戒刀在他掌心划下的偈语印记隐隐相合!
耳边,仿佛又响起长老那苍老而悠远的声音,穿透八百年的云雾,清晰传来:“遇林而起,遇山而富,遇水而兴,遇江而止……”
鲁智深推开派出所沉重的玻璃大门。夜风带着凉意和淡淡的、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槐花香,猛地灌入鼻腔。这香气,竟与前世五台山上松涛涌动时,那清冽沁人的松香有几分神似。
他站在派出所门前的台阶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城市夜晚特有的、混杂着汽车尾气、潮湿泥土和远处食物香气的复杂味道涌入肺腑。那张百元纸币的重量,比他想象中要沉得多。它不仅仅是一张可以换取温饱和片刻安逸的纸片。它是寒夜里递来的一盆炭火,是绝境中伸出的一只手,是这冰冷都市钢筋水泥的缝隙里,倔强生长出的一株带着体温的善意之花!更是……一个全新可能的起点!
他不再犹豫,大步走向路边一辆亮着“空车”红灯的出租车。拉开车门坐进去的瞬间,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衬衫口袋里那枚别着钞票和裂缝的生锈安全别针。金属的冰冷和纸张的柔软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前世,他“遇酒便吃,遇事便做”,快意恩仇,凭一双铁拳打遍天下不平事。
这一世,这条崭新的、布满未知却也充满希望的路,或许……该换个走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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