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捧着搪瓷缸,缸壁传来的温热透过掌心,一路熨帖到心口。他低头,看着缸里:面汤浑浊,漂着几点稀疏的油星,几片脱水蔬菜叶在热汤里缓慢地舒展着蜷缩的身体,颜色暗淡,却顽强地释放着一点点生机。这景象,竟莫名地与前世五台山初春时,山涧旁那些在料峭寒风中倔强舒展的嫩芽重叠起来。监寺师兄那句“吃饱了才有力气参禅”的低语,仿佛又在耳畔幽幽响起,带着跨越时空的暖意。
“给,凑合吃点。”年轻民警很快回来,手里攥着三个茶叶蛋。蛋壳上布满深褐色的裂纹,像是经历了一场无声的搏斗,卤料的香气混着淡淡的茶香,比泡面更真实地钻进鼻腔,勾得鲁智深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抽痛。他把鸡蛋放在鲁智深旁边的空位上,塑料椅面被鸡蛋的重量压得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我叫李响,刚调来不久。”他顺势拉过旁边一张折叠椅坐下,椅腿在地砖上刮出轻微的噪音。
“多谢李警官。”鲁智深声音有些沙哑。他小心地拿起一个茶叶蛋,粗糙的手指笨拙地剥开碎裂的蛋壳。蛋白呈现出漂亮的茶色大理石纹路,一股更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这熟悉的味道,瞬间唤醒了这具身体深处属于“鲁智深”的童年记忆——昏暗的灯光下,母亲那双同样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将煮好的茶叶蛋放进他的书包……
李响的目光落在鲁智深那双正在剥蛋壳的、伤痕累累的手上,又缓缓移向他磨得发白的工装裤口袋边缘——那里,一小角皱巴巴的绿色纸币倔强地探出头来。“工资讨回来了?”他问,声音很平静。
“发了点生活费。”鲁智深咬了一口鸡蛋,蛋黄沙沙的口感让他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前世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酣畅淋漓,此刻遥远得像一场幻梦。“三百块。”他苦笑一声,那笑容里浸满了生活的苦涩。他放下鸡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零钱——几张卷了边、沾着汗渍和灰尘的纸币,几枚磨损得失去光泽的硬币,被他一一排在冰凉的长椅上。最上面那张二十元钞票的空白处,有人用红笔,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地写着三个小字:“血汗钱”。
李响的视线凝固在那枚荷花图案的五毛硬币上,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眉心拧出一个小小的川字。派出所老旧中央空调的嗡鸣声似乎更响了,出风口吹出的冷风带着湿气,掀起长椅上那几张薄纸币的边角。一张对折的、边缘已经磨损泛黄的纸片,从纸币下露了出来。上面印着“城东派出所辅警招聘启事”,一行加粗的黑体字异常醒目:“月薪2800元起,缴纳五险一金”。鲁智深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几个字上,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一口滚烫的岩浆。
“一会怎么回去?”李响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刻意压低的关切。
鲁智深端起搪瓷缸,将最后一点面汤灌进喉咙。汤底残留的调料渣在缸底形成一个小小的、缓慢旋转的漩涡。这景象,竟让他恍惚间又回到了前世东京大相国寺的放生池边,看着池中落叶打着旋沉入水底。“走回去吧,”他放下空缸,声音有些发闷,目光投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城市的霓虹在雨后湿漉漉的路面上投下光怪陆离、破碎又黏连的倒影,像一幅扭曲的现代派油画。“反正……”他的右脚无意识地在冰凉的地砖上碾了碾,仿佛要踩灭某个看不见、却灼烧着脚底的烟头,“也就十几里地。”
李响没说话。他的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敲击着,一下,两下……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而激烈的内心博弈。突然,他“霍”地站起身!
“你等会儿!”
警用皮鞋的硬底重重敲在地砖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哒哒”声,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回响,迅速远去。
鲁智深的心猛地一跳!他抬眼望向李响消失的走廊拐角,恍惚间,那年轻警察后颈那道若隐若现的刀疤,竟与前世记忆深处,林冲发配沧州道时,风雪中枷锁上那道被他自己用碎石刻下的、代表不屈的十字刻痕,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流瞬间冲上他的天灵盖!
脚步声去而复返。李响大步流星地走回来,手里捏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百元钞票。纸币的边缘有些磨损卷曲,显然是从某个贴身的地方匆忙取出的。
“拿着。”没有多余的废话,他直接将那张带着体温的钞票塞进鲁智深摊开的手掌心里。动作干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鲁智深只觉得掌心一烫!那张红色的纸币仿佛带着电流,瞬间灼烧了他的皮肤!他粗糙的拇指下意识地摩挲过钞票上那熟悉的头像轮廓,触感陌生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前世他仗义疏财,视金银如粪土,何曾为区区百文钱如此窘迫?可这一世……一百块,是他在烈日下扛一天钢筋、汗流浃背才能换来的血汗!衬衫口袋里那枚生锈的安全别针,似乎又尖锐地刺了他一下,冰冷地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与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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