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的繁华,在夜色中流淌。灯火如织的运河两岸,画舫游弋,丝竹靡靡,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酒香与河水的微腥。然而,这浮华的表象之下,萧景琰却感受到一种无处不在的、粘稠的压抑。
他下榻之处,是扬州城西一处看似寻常、实则被暗影卫重重布控的幽静宅院——“听竹轩”。这里原是扬州一个没落盐商的别业,位置僻静,闹中取静,被赵冲通过秘密渠道高价盘下,作为临时行辕。庭院深深,竹影婆娑,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隔绝不了那弥漫在整座城池上空的紧张气息。
一连三日,派出去的暗影卫精锐如同石沉大海。他们伪装成商贩、游侠、甚至运河上的苦力,试图渗透进盐场、漕帮、乃至顾府的外围。然而,回报的消息却令人心头发沉。
“主子,盐场那边戒备森严,陌生面孔根本进不去核心产区。张禄那老狐狸,把灶户都编成了‘保甲’,互相监视。稍有异动,立刻有人上报。我们的人试图接触几个看起来牢骚满腹的老灶户,结果……”回报的暗卫统领声音低沉,“要么被敷衍过去,要么对方眼神躲闪,立刻找借口离开,根本不敢深谈。似乎……有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所有人。”
“漕帮码头亦是如此。”另一名负责漕运线的暗卫接口,“几个关键码头的把头都换了人,是顾承宗的心腹,凶悍得很,对手下控制极严。我们的人想打听上次‘倾覆’漕船的事,差点被当成奸细抓起来。运河上那些跑船的,也都噤若寒蝉,问急了就摇头,说‘不知道’、‘别惹麻烦’。”
“州县衙门更是水泼不进。”沈砚清也忧心忡忡地补充道,“那些新上任的官员,要么被本地胥吏架空,政令难出府衙。要么……似乎也沾染了旧习气,对催缴积欠敷衍了事。公开张贴的积欠名录,才贴了一天,就被人夜里偷偷撕毁。百姓议论纷纷,但都敢怒不敢言。顾家在江南……根基太深了,像一张巨大的蛛网,把所有线索都牢牢黏住,斩不断,理还乱。”
萧景琰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摇曳的竹影。暗卫的汇报,印证了他的判断。顾鼎文的“软钉子”策略,已从最初的制造“意外”和“困难”,升级为一种近乎完美的信息封锁和群体沉默。整个江南官、商、工、民,似乎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捂住了嘴,蒙上了眼。他的暗影卫再精锐,在这张密不透风的网面前,也如同闯入瓷器店的蛮牛,无处着力,反而可能碰得头破血流。
更让萧景琰心头警兆频生的是那种被窥视感。从踏入扬州城那一刻起,他就有种感觉,仿佛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听竹轩”。宅子周围那些看似寻常的摊贩、路过的行人,甚至远处茶楼上凭栏远眺的客人……他们的目光扫过宅院时,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审视。赵冲早已加强了警戒,明哨暗卡,将“听竹轩”守得如同铁桶,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陛下,”赵冲的声音带着凝重,“顾家必有极其高明的眼线网络。我们如同置身于琉璃罩中,一举一动,恐怕都难逃对方耳目。强行动手,风险太大。盐场、漕帮、乃至官府,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激起大规模骚乱或罢工,新法顷刻崩盘,北疆危矣!”
萧景琰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窗棂上划过。他当然知道强攻的后果。顾鼎文就是要逼他动刀,逼他陷入江南的泥潭,然后以“官逼民反”的名义,点燃燎原之火。
“不能动刀……”萧景琰低语,眼中寒芒闪烁,“那就……换一把刀。一把能无声无息切开这张网的快刀!”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赵冲:“赵冲!”
“臣在!”
“你,立刻秘密潜回京城!持朕密旨及虎符,调遣一千禁卫军精锐!着便装,分批次,伪装成商队、漕船护卫、游学士子,务必悄无声息,十日内,全部抵达扬州城郊外指定地点蛰伏!没有朕的亲笔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动!”
“一千禁军?”赵冲心头一震。这几乎是京城禁卫军能秘密调动的极限了!陛下这是要……
“记住,”萧景琰的声音斩钉截铁,“你们的任务,不是攻城拔寨,而是待命!是朕手中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张底牌!若事态失控,若朕……需要以雷霆手段,瞬间碾碎所有反抗,这千名禁军,就是朕的破城槌!是稳定江南、强行推行新法的最后保障!在此之前,绝不可暴露一丝一毫!”
“臣!明白!定不负陛下重托!”赵冲单膝跪地,眼中爆射出决绝的光芒。他知道,陛下这是将最重的担子和最后的信任,都压在了他身上。他必须将这千名禁军,如同影子般,无声无息地带到扬州城下!
“砚清,”萧景琰又看向沈砚清。
“臣在!”
“替朕准备一份‘投名状’。”萧景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朕要亲自去会一会这江南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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