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昏暗,窗子都用厚重的帘子遮着,空气里浮着一股散不去的药味,混着尘埃,沉甸甸地压在人心里。
“小主,您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就这么坐着,当心落下病根。”崔槿汐端着一碗参汤,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榻上那个失了魂的人。
甄嬛像是没听见,她靠在榻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件小小的红绸肚兜。
她的目光是空的,直直地落在手里的物件上。
许久,她才开口,声音又干又哑。
“痛……我现在哪怕是痛得骨头都碎了,也觉得是我活该。”
她抬起头,那双曾水波潋滟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一片烧尽了的灰。
“我每天晚上都合不上眼,一闭上眼,就是翊坤宫的日头,就是他看我的眼神。“
”我一遍遍地想,我为什么就不能向她低头?我为什么非要那么倔,不肯服一句软?”
“若是我当时哭着求她,跪着拉着她的袖子不放,或许……或许我的孩子就不会有事。”
崔槿汐看得心疼,手足无措地劝道:“小主,您可千万别这么想。那年妃摆明了要害您,就算您低了头,她就能放过您吗?”
甄嬛忽然笑了,那笑声在寂静的殿内听来,比哭还瘆人。
“我恨她,恨不得活剥了她的皮!可是我呢?我又何尝没错?”
她攥紧了手里的肚兜,指节根根分明。
“我错就错在,为什么要得宠?若是我一开始就安安分分,不争不抢,年世兰的眼睛就不会盯在我身上,不会处心积虑地要置我于死地!”
她顿了顿,目光空洞地转向春禧殿的方向,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你看慧嫔,她不就很好么?安安稳稳地生下六阿哥,母子平安,何等福气。”
佩儿没听出她话里的刀子,只当是寻常的羡慕,连忙接话,想岔开这个让她心碎的话题。
“可不是嘛!您还不知道吧?宫里都传遍了!皇上龙心大悦,昨天刚下了旨,给慧嫔娘娘的兄长指了门天大的好亲事呢!是吏部尚书张廷玉家的嫡次女!”
佩儿的声音里带着惊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
“听说礼部接了旨,皇上亲口吩咐要大办,说是慧嫔娘娘最是贤德,为皇上开枝散叶,分忧解难,这是她该得的体面呢!”
“为皇上……分忧解难……”
甄嬛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她心里。
原来是这样。
她在这里肝肠寸断,日夜用悔恨折磨自己,以为是自己不够卑微,不够顺从,才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他的怜惜。
可笑。
原来在皇帝眼里,她的丧子之痛,不过是一件“烦心事”。
而孙妙青,凭着“安分”和“懂事”,轻轻松松就成了那个为他“分忧解难”的贤妃。
她的孩子,用血和泪换来的,竟是皇帝在另一个女人宫里的片刻安宁,和对那个女人的天大恩赏。
这算什么?
拿她儿子的命,去给孙家的青云路做了垫脚石?!
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小主,您别多想了,身子要紧,凡事往前看……”崔槿汐见她脸色瞬间白得像纸,声音都透着青气,顿时慌了神。
甄嬛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低下头,手指一遍遍抚摸着那小小的肚兜。
那是她一针一线,满心欢喜绣上去的,一只歪歪扭扭的小老虎,天真又憨傻。
“你看,”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撕裂般的痛楚,“这肚兜,我还想着,等我的孩儿生下来,就给他穿上。”
“可如今……肚兜还在,我的孩子……却再也不能来到这世上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终于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殿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甄嬛抱着那件红肚兜,坐了很久很久,一动不动,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像。
直到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下,殿内伸手不见五指。
她才缓缓地,将那件小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每一个角都对得一丝不苟,然后放进了一个精致的木匣里,“咔哒”一声,亲自落了锁。
她没有哭。
眼泪,早在那个血色的午后流干了。
那颗被伤透了的心,也没有碎。
它只是在无尽的寒冷中,被冻成了一块又冷又硬的玄冰。
***
春熙殿内,一缕极淡的甜橙果香若有似无,混着暖融融的奶气,将殿外的焦躁与暑气隔绝开来。
孙妙青刚得了苏培盛派人传来的准信儿,她兄长与张廷玉家嫡次女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
她面上波澜不惊,只低头逗弄着怀里睡得正香的塔斯哈,心里却已将整件事复盘了好几遍。
皇帝的手段,快且准。
昨夜刚在她这儿得了慰藉,许下承诺,今日便雷厉风行地办了。这不仅是赏赐,更是姿态。
一头敲打完桀骜不驯的年家,另一头立刻抬举她这个诞下皇子的慧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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