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墙裂了。
一道细如发丝的缝隙,自地基蜿蜒而上,像是大地无声咬碎了一口牙。
晨风穿巷,吹得晾在竹竿上的粗布衣裳猎猎作响,吴氏低头整理绳扣时,眼角忽然一滞——那裂缝深处,竟卡着一角枯黄绢布,随风微微颤动,像一只不肯闭合的眼睛。
她皱眉,伸手一扯。
“嘶啦”一声,布片应手而出,边缘焦黑,似曾遇火未焚尽。
墨迹斑驳其上,字不成行,只余半句触目惊心:“……与北狄密约,共分河山”。
吴氏心头猛跳,脚底生寒。
这种话,别说写出来,便是听一句也足以抄家灭族。
她不敢多看,抱紧布片便往主屋跑,一路撞翻了洗衣盆,水泼满地也顾不得。
苏晚晴正在灶房查看新酿的米醋酸度,听见急促脚步声抬头,只见吴氏脸色煞白地递上那块残绢。
她接过手的一瞬,指尖微顿。
不对。
这绢太柔韧了。
二十年前的丝织品,历经风雨侵蚀、虫蛀霉变,哪怕深埋墙缝,也该脆如枯叶,一触即碎。
可这块绢,非但完整无损,指腹摩挲之下,甚至能感觉到纤维间仍有弹性——像是才离织机不过数月。
她不动声色,将残片轻轻搁在案上,声音平静:“封锁东墙,任何人不得靠近,连一片尘土都不准动。”
随即转身走进内室,从药柜底层取出三个陶碗,一一摆开。
第一碗盛麦曲,褐黄浓稠,是酿酒时发酵用的老酵头;第二碗倒入温热米醪,雾气氤氲,带着甜香;第三碗则只放清水,置于阴凉角落。
她将那残绢剪下一小角,分别投入三碗之中,动作轻缓,如同祭礼。
外头已乱成一片。
消息不知怎的漏了出去,半个杏花村的人都挤到了农信坊门口。
有人说谢家通敌卖国,有人说这是朝廷设局铲除异己,更有甚者拍手称快,说早该收拾这对“妖男媚妇”了。
就在这沸反盈天之际,一队黑袍官差破门而入,为首之人身着青玉补服,面容冷峻,正是国子监博士欧阳询。
他身后跟着礼部文书、御史台录事,阵仗之大,前所未有。
“奉旨查案!”欧阳询立于庭院中央,声如金石,“此绢若真,则谢氏通敌为实;若伪,则造谣者亦当诛九族!今日必还天下一个公道!”
众人屏息。
所有目光都转向厢房门口。
谢云书倚在窗边,身形瘦削,面色苍白如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苏晚晴走过去,将残片递给他。
他没有立刻看,而是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接过那布片,凑近鼻尖轻嗅片刻,又伸出舌尖,在纸背极轻微地一触——
嘴角忽地扬起一抹冷笑。
“蟾酥三分,朱砂二厘,再加一点蜜汁调和……”他睁开眼,眸光锐利如刀,“你们连‘伪迹显墨’都舍不得用新的?这配方,还是三十年前天机阁试废的旧方吧。”
四周哗然。
欧阳询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谢云书不答,只是把残片轻轻放回桌上,目光扫过那些官员惊疑的脸:“有人想用一封‘天降密信’定我死罪。可惜啊……他们忘了,真正的岁月,是从不会撒谎的。”
这时,苏晚晴已命人抬出一张长案,上面并列五块旧绢:一块百年霉变,菌丝深入骨髓,呈蛛网状蔓延;两块三十年陈化,表面灰绿斑驳,边缘卷曲脆裂;另两块则是昨夜她亲手做旧的新绢,用药水浸泡、烟熏火燎,外表几乎难辨真假。
她在每块绢下标注年份,又取出三只培养皿,分别展示不同环境下的霉斑生长状态。
“真正的陈年痕迹,是时间沉淀的结果。”她声音清冷,却字字砸地有声,“霉菌先侵入纤维内部,再向外扩散,形成由内而外的网状结构。而人工做旧者,只能让霉斑浮于表面,靠加速繁殖模拟岁月——但它逃不过菌群演变的规律。”
她指向其中一碗麦曲中的残片:“这是我放入高活性发酵环境的样本,七日内便可长出类似百年的霉斑。但它的菌丝浅、根系短,只要细察,破绽立现。”
话音未落,一名小吏忽然惊叫起来:“大人快看!那封‘密信’的霉斑……边缘有白毛在动!”
众人齐刷刷转头。
果然,在阳光斜照之下,那残绢右下角的一团霉斑边缘,正缓缓伸出几缕极细的白色绒丝,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那是新鲜菌丝正在生长的征兆!
全场死寂。
伪造之证,当场现形。
欧阳询瞳孔骤缩,猛地抓起那残片反复查验,越看越惊。
他身为实证派大家,自然懂得这些细微差别。
此刻他手中握着的,分明是一封刚刚做旧、尚未完全定型的假信!
谁能在一夜之间,做出如此逼真的“天降铁证”?
他缓缓抬头,目光如电射向谢云书与苏晚晴。
两人并肩而立,一个病弱却锋芒暗藏,一个冷静更胜须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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