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集团顶层会议室的智能雾化玻璃切换至全透明模式，黄浦江的晨光泼洒在环形会议桌上。李继业站在全息投影前，西装袖口露出半截结痂的手腕。当他将U盘插入接口，投影呈现的并非精心制作的PPT，而是校园咖啡厅监控录像的原始画面。
“各位叔伯，”青年的声音带着砂纸打磨过的粗粝，“请先看这段凌晨四点的影像。”
画面里几个年轻人正跪在地上擦拭霉斑，小林突然把头埋进水桶压抑哭泣，小陈崩溃地踢翻咖啡豆麻袋。在座元老们交换着眼神，张志刚忍不住敲响茶杯：“小业总，我们是听经营汇报……”
“正在汇报。”李继业点开财务数据流，红色亏损曲线与监控画面重叠，“第三周亏损达到峰值时，我们尝试用酱油拿铁挽救业绩。”
周厂长突然掀开带来的酱坛，陈年酱香瞬间压过香薰机的气息。“胡闹！老祖宗的手艺是让你们糟蹋的？”
“周爷爷，”青年舀起坛中酱汁浇在投影仪上，财务报表顿时晕开褐斑，“您尝的出这里面混着多少眼泪吗？”
全息影像切换至危机爆发那天的全景：破碎的霓虹招牌像具尸体横在雨中，而建筑系学生正打着手电检测墙体。李继业走向窗边，突然用安全帽砸向防爆玻璃。巨响中他平静转身：“当时若没有这些‘外人’，星辰的招牌已经碎了。”
王亚茹默默调出银行流水，在“二十万启动资金”的条目旁标注：“实际使用十九万八千三百元，余额购入民工子弟学校图书券”。她把平板转向李铁柱：“比你当年省。”
老财务总监扶着眼睛凑近屏幕：“这个餐厨垃圾转化率是怎么回事？”
“是同学们设计的生态循环系统。”影像切换至咖啡渣种植蘑菇的画面，“现在我们向三家食堂供应鲜菇，月利润刚够支付一名贫困生助学金。”
李铁柱始终摩挲着那枚五分硬币，突然将它弹向儿子。硬币在空中划出弧线，恰被李继业用缠着绷带的手接住。
“爸，这枚硬币在收银台存了三个月。”青年将硬币按在亏损报表上，“最后那天，我们用它决定谁去求您借钱。”
会议室陷入沉寂，只听见中央空调的送风声。李继业解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处未愈的烫伤：“这是学习蒸汽消毒的学费。”他又点开手机照片，团队成员们挤在仓库熟睡的景象铺满整墙，“而他们教会我，相互倚靠比消毒更重要。”
张志刚突然举起1998年的旧账本，泛黄纸页与投影上的青春面庞遥相呼应。“当年你爹也是这样，”他指尖划过账本里的红字，“带着我们七个睡在水泥袋上数星星。”
“现在我们有无人机巡航系统了。”李继业调出升级后的运营图，咖啡厅与民工学校的连线像叶脉舒展，“但核心没变——仍是您教父亲的那个道理：得道多助。”
周厂长颤巍巍站起，酱坛在他怀中像尊古钟。“小业总，”他舀出坛底沉淀的硬币，“这些钢镚是你爹当年存在我这的。”硬币叮当落在会议桌上，“现在该传给你了。”
李继业忽然从公文包捧出那口茶叶蛋锅。锅底新补的锡片在晨光中像勋章：“亏损止于我们用这口锅给保洁阿姨煮长寿面那天。”他点燃酒精炉，锅沿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全息影像，“现在请各位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盈亏平衡点。”
当管理层们传饮着锅中的清水时，青年最后调出组数据：老顾客复购率87%，员工主动离职率0%，校企合作项目新增三项。他把父亲那枚硬币投入锅中：“这是我的毕业设计——学会在废墟里种花。”
李铁柱突然踹翻椅子，安全帽滚到儿子脚边。他盯着锅中荡漾的硬币看了许久，最终只是抬手关掉投影仪。“散会，”他抓起那把硬币撒向窗外，“该让黄浦江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资本。”
硬币坠落的弧光里，王亚茹在会议纪要上批注：继业课程成绩——优。批注的墨水，恰与她三十年前在结婚证背面的字迹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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