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三天?行!三天之后,要是见不到银子,老子亲自来抓人!男的扔去喂河神,女的卖进醉春楼!走!”
他骂骂咧咧地带着两个帮闲转身离去,留下门口一片狼藉的寂静。
高依依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陈一天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入手是惊人的纤细,隔着粗布衣衫都能感觉到那一抹“盈盈一握”。
“公…公子…”高依依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您…您真的好了?太好了!……”
“暂时死不了。”陈一天言简意赅,扶着她走回屋内。
他的目光扫过空荡荡、落满灰尘的灶台和米缸,最后落在角落一个破陶罐里——那是昨晚高依依熬给他喝的最后一碗粟米糠粥,稀得能照见人影,味道寡淡苦涩,连现代喂猪的泔水都不如。
生存的压力,从未如此具体而狰狞。
相对而言,996只是心神疲累。
必须尽快恢复体力,进山!
原身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一身狩猎的本事。可是后来不知咋想的,竟弃武从文,想要科举。
结果不言而喻。
穷人学不起武,更上不了朝堂。
勉强分食了那罐子里最后一点冰冷的、刮喉咙的糠粥,一股微弱的暖意从胃里升起,驱散了些许寒意。
陈一天感觉流失的力气似乎回来了一丝丝。
他起身,走到墙角。那里挂着一把弓。
弓身是竹胎,缠着磨损的牛筋弦,样式古朴简陋,是原身父亲留下的反曲猎弓。
旁边挂着一个同样破旧的箭囊,里面插着几支磨得发亮的木杆羽箭。
他取下弓,入手微沉。此弓为四力弓,约有四五十斤拉力。
对于一个久病初愈的人来说,拉开它并不轻松。
但陈一天的手指搭上弓弦的刹那,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仿佛这具身体的本能,早已将开弓射箭刻进了骨髓。
这明显是有天赋的啊。
打猎多好,非要读书!
他深吸一口气,腰腹发力,手臂肌肉绷紧。
吱嘎…
弓弦被缓缓拉开,形成一个饱满的弧度。
久病带来的虚弱感再次袭来,手臂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锐利如鹰,稳稳地瞄准了窗外树枝上的一只灰雀。
咻!
箭矢离弦,带着破风声!
灰雀惊飞,箭矢擦着它原本站立的位置钉入树干,尾羽兀自颤动。
没中。但陈一天眼中却闪过一丝亮光。这身体的底子还在!
久病影响了力量和稳定,但猎人的眼力和本能并未完全丢失。
“公子…”高依依担忧地看着他汗流浃背的样子,“您的身体…”
“放心吧,无碍。”
陈一天抹了把汗,将弓挎在肩上,背上箭囊,“在家等我,天黑前回来。”
语气不容置疑。
他必须进山。这是他目前唯一的生路。
燕回山,留燕村赖以生存的山林。一重山是外围,相对安全,但猎物也少得可怜。
山路崎岖,枯枝败叶堆积。
陈一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酸痛。
久病带来的巨大亏空,不是一点意志力就能立刻弥补的。
但他咬着牙,眼神死死盯着前方。
猎人的本能驱使着他,观察着雪泥地上细微的爪印,灌木丛被蹭掉的绒毛,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野兽气息。
靠着这股狠劲和残留的本能,他硬是支撑着走到了一重山深处一片背风的矮崖下。
体力终于彻底耗尽,他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从崖壁下的枯草丛中传来。
一只肥硕的灰毛野兔,正警惕地探出头来,啃食着草根。
机会!
陈一天屏住呼吸,强压下身体的颤抖,缓缓取下弓,搭上箭。
冰冷的弓身和粗糙的箭杆,让他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
他调动起全身残余的力气,开弓!
手臂的酸胀感如同针扎,视线也有些模糊。他死死盯着那只兔子,将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指尖。
就是现在!
咻!
箭矢破空!
噗!
一声闷响,伴随着兔子短促的哀鸣。
中了!
陈一天脱力般滑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汗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冰冷刺骨。
但看着那还在抽搐的灰兔,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这是活下去的希望!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和唯一的战利品下山,归途所见,更添沉重。
村口,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围着一个支起的破锅,锅里煮着不知名的野菜树皮,浑浊的汤水翻滚着,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气味。
路边,一个老人蜷缩在草堆里,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身上盖着破草席,不知是死是活。
偶尔路过的村民,个个神情麻木,眼神里只剩下对饥饿和赋税的本能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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