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城别院的岁月,便在这般似愁非愁、似闲非闲的光景中,缓缓流淌过去。外间的风风雨雨、魔灾战火,虽偶有沉闷的轰响自极远处传来,如同夏日午后的闷雷,但终究被这深院高墙(虽破败)与崔判官设下的简易结界隔开了大半。日子久了,竟也生出几分畸形的安宁来。林曦(林寒)的魂体伤势,在丹药与静养的双重调理下,总算不再恶化,渐渐有了起色,只是距离复原如初,还差得远。那三枚星钥与怀中的“奇点”,也仿佛耗尽了气力,沉寂下去,不再有何异动。
这般境况,倒有几分乱世中避居雅舍的意味了。虽是“雅舍”不雅,地处幽冥,阴气森森,但既来之,则安之。林曦索性将那些纷繁复杂的算计、前途未卜的焦虑,暂且搁下。每日里,不过是打坐调息,温养魂体,或是于那方寸庭院中负手闲步,看那几株老槐树虬枝盘曲的影子,在惨白的地府“月光”下,如何一寸寸地移动。
星萤是个妥帖人。将厢房里外收拾得井井有条,虽无甚像样家具,却也窗明几净(以幽冥的标准)。她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套粗陶茶具,又向那沉默寡言的鬼仆讨了些地府特产的、味道苦涩却别有一番风味的“阴灵茶”,每日午后,便在那石桌上沏上一壶。茶香谈不上馥郁,甚至带着一丝土腥气,但氤氲的热气(魂力微微加热)升腾起来,倒也驱散了几分这枉死城的阴冷。
豆子这孩子,天性未泯,初时的惊恐过后,见林大哥伤势渐好,星萤姐姐又总是温言细语,便也活泼起来。他不敢远走,只在院中玩耍,时而蹲在地上看蚂蚁(一种幽冥特有的、通体漆黑的小虫)搬家,时而仰头数着槐树上永远数不清的、如同苍白小灯笼般的“鬼槐花”。偶尔有花瓣悠悠飘落,他便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宝贝似的递给星萤。
林曦常坐在石凳上,捧着一杯粗茶,看着这一幕。星萤低头缝补衣物,豆子在一旁安静玩耍,若不是周遭环境实在算不得雅致,倒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了。他有时会想,若没有这一连串的离奇遭遇,自己此刻或许仍在那个熟悉的现代都市,为生计奔波,为琐事烦恼,虽平淡,却也真实。又或者,就在白河镇那般的地方,做个寻常书生,与星萤、豆子相依为命,了此一生,似乎……也不坏。只可惜,命运这盘棋,由不得他来自行落子。
这日,崔判官竟抽空来访。他依旧是一身官袍,面色疲惫,但眉宇间的焦灼似乎淡了些许。他带来些地府常见的果品点心(味道自是奇特),又仔细探查了林曦的伤势。
“林小友恢复得比预想中要好。”崔判官捻须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真正的宽慰,“星穹古道那边,得益于小友先前引动的星晷古道本源之力,防线暂时稳固住了。苦竹大师与周癫前辈也已稳住伤势,如今是地藏庵的几位罗汉与几位隐世地仙在主持大局。魔军攻势虽猛,但一时半会儿,还打不进来。”
这算是个好消息。林曦拱手道:“全赖诸位前辈奋力抵挡,晚辈愧不敢当。”
“诶,小友不必过谦。”崔判官摆摆手,“若非小友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又借来星晷古道之力,此刻局面不堪设想。只是……”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黑山老妖那日退去后,虽未再明目张胆来犯,但其麾下妖孽在阴阳两界活动频繁,恐有图谋。加之魔灾当前,地府内部也非铁板一块,十殿阎罗之间,对于如何应对,亦有分歧。秦广王殿下力主固守,借轮回盘之力;而楚江王殿下则倾向于……寻求与外域某些势力结盟。”
林曦心中一动,这“外域势力”,恐怕不是什么善茬。他不动声色地问:“哦?却不知是哪些外域势力?”
崔判官叹了口气,面露难色:“此事关系重大,尚未有定论。无非是些与归墟敌对的、或欲趁火打劫的存在。与虎谋皮,殊为不智。但眼下情势逼人,也难说得很。”他显然不愿多谈此事,转而道,“小友且安心在此养伤,此地虽简陋,倒也清静。一应所需,尽管吩咐鬼仆。待小友伤势痊愈,或许……还有借重之处。”
林曦明白,自己这个“变数”和“宝贝”,地府是不会轻易放手的。眼下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他亦不多问,只道:“有劳崔大人费心。”
崔判官又坐了片刻,说了些地府近日的闲篇,诸如某处忘川河支流淤塞,疏通起来颇费工夫;某个新来的判官业务不熟,闹了笑话云云,语气轻松,仿佛真是来闲话家常的。但林曦却能感受到他话语下隐藏的沉重。这地府,看似秩序井然,实则也是个大染缸,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在这大难临头之际,更是暗流汹涌。
送走崔判官,庭院复归寂静。星萤重新沏了茶,轻声道:“这位崔大人,倒是个面冷心热的。”
林曦呷了一口苦涩的茶汤,淡淡道:“位高权重者,喜怒不形于色是常事。他今日来,探病是假,安抚是真,顺便也是敲打,让我莫要生了别样心思。” 经历了这许多,他早已不是那个初入幽冥的懵懂新魂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我在聊斋当合同工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我在聊斋当合同工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