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剑意的淬炼,如同一次残酷的内爆,将“心域”内狂欢后的残骸与虚假的繁荣彻底清扫一空,只留下最赤裸的废墟和劫后余生的极度疲惫。林曦与溯光者的灵光黯淡,如同两个在矿难中侥幸爬出、浑身是伤、眼神空洞的幸存者,瘫坐在自己亲手造成(或者说,是命运通过他们之手造成)的瓦砾堆上。
没有胜利的喜悦,没有顿悟的狂喜,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虚脱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那些在突如其来的暴力或灾难后,陷入精神停滞、只能依靠生物本能活下去的小人物状态,在此刻得到了最极致的体现。
“下面,我该干些什么?”
这个最简单、也最根本的问题,如同冰冷的铁钉,楔入了林曦近乎停滞的意识中。不是为了救赎,不是为了传承,甚至不是为了爱或恨。只是……作为一个还未彻底消散的存在,接下来,该做点什么?就像一个人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废墟里,第一个念头不是宏大的理想,而是:渴,饿,冷。要喝水,要找吃的,要活下去。
意义?在绝对的力量(混沌深处的注视)和绝对的虚无(混沌本身)面前,意义薄如蝉翼,一触即碎。他们之前的所有努力——建设、传承、狂欢、淬炼——在更高层次的存在眼中,或许真的只是一场可供观察的、无关紧要的戏剧。现在,戏似乎暂时落幕了,演员精疲力尽,舞台一片狼藉。然后呢?
林曦的灵光微微动了动,像是一个重伤员试图抬起手指。他“看”向身旁同样萎靡的溯光者。她的灵光波动微弱,传递来的不再是复杂的情感,而是一种最基础的、对“存在”本身的确认,以及……一种同样茫然的疑问。
交流变得极其简练,近乎电报码。
“还在?”林曦问。
“嗯。”溯光者答。
“能动?”
“勉强。”
然后,是更长久的沉默。生存的本能,开始像地下水一样,缓慢地渗透上来。
首先,是“修复”。不是重建那座象征着文明与秩序的“心域”,而是最基础的“止血”和“加固”。林曦引导着仅存的一点能量,像泥瓦匠用最粗糙的泥巴糊墙一样,将“心域”边界那些最大的裂缝勉强堵上,防止外部混沌的侵蚀加剧。溯光者则集中意念,安抚着中央那株变得安静却依旧透着诡异的光莲,确保它不会再次失控爆炸。这个过程毫无美感可言,充满了将就与应付,只为了一个目的:暂时不倒掉。
接着,是“补给”。他们的灵光极度虚弱,需要能量滋养。但周围的混沌能量,在经过那场狂暴的宣泄和无情剑意的洗礼后,变得异常“贫瘠”和“锐利”,难以直接吸收。他们不得不像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的流浪汉,极其小心地筛选、剥离那些相对温和的能量丝缕,缓慢地补充自身。每一次吸收,都伴随着刺痛和风险,进度慢得令人绝望。
日子,变成了一种机械的重复:醒来(如果那种昏沉状态的结束能称之为醒来),检查“心域”破损情况,进行最低限度的修补,艰难地搜集能量,吸收,然后再次陷入昏沉般的“休息”。没有计划,没有目标,只有日复一日的维持。那种被生活重压磨去了所有棱角、只剩下生存惯性的状态,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株光莲,在无情剑意消散后,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寂。它不再散发任何情绪波动,也不再主动吸收或释放能量,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像一件失去了灵魂的、造型奇特的工艺品。溯光者偶尔会“看”它一眼,眼神(意念)复杂,但不再试图沟通或驯服。一种冰冷的隔阂感,存在于他们与这个由他们共同创造、却又差点毁灭他们的“产物”之间。
有时,在修补壁垒的间隙,林曦会无意识地“望向”外部永恒的黑暗。那个更高层次的存在,再也没有投来“注视”。但这种“不注视”,反而带来一种更深的压抑感。仿佛他们被彻底遗忘了,扔在了这个角落,自生自灭。这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比面对直接的威胁更让人感到无力。
“我们……会被困在这里多久?”有一次,在极其漫长的“沉寂期”后,溯光者传递来一个微弱的意念。这不是抱怨,更像是一种对现状的确认。
“不知道。”林曦的回答同样干涩。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度量价值,未来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迷雾。
“也许……会一直这样下去。”溯光者又说,意念中带着一种听天由命的麻木。
林曦没有反驳。人最终往往不是死于轰轰烈烈的反抗,而是被日常的、琐碎的、看不到尽头的磨难一点点耗干。他们现在的状态,似乎正滑向那个结局。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虚无与停滞中,某种极其细微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或许是因为日复一日的、毫无意义的修补和能量汲取,让他们的灵光在不知不觉中与这片废墟般的“心域”以及周围贫瘠的混沌,建立了一种更深层次的、近乎共生的联系。他们的“存在”,不再依赖于任何宏大的叙事或情感支撑,而是下沉到了最基础的、与环境的互动层面。
就像一棵在岩缝中生长的树,它不再去想为何生长、向何处生长,只是本能地将根须扎进石头,吸收着微乎其微的水分和养分,顽强地维持着那一抹绿色。
一天,当林曦再次引导能量去填补一道反复开裂的缝隙时,他忽然发现,那能量与壁垒材料的结合,比以往稍微顺畅了一丝。不是他技巧提高了,而是那壁垒本身,似乎……产生了一点微弱的“适应性”?它好像在习惯他的修补方式。
几乎同时,溯光者也传来一丝讶异的波动。她在尝试吸收一缕特别顽固的锐利能量时,那能量在接触她灵光的瞬间,抗拒力似乎减弱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这些变化太小了,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同沙漠中的一粒沙子的移动。但在绝对的死寂和停滞中,这一点点“变化”本身,却像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
林曦和溯光者都没有说话。但他们黯淡的灵光,似乎不约而同地,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下面,该干些什么?
答案,似乎依旧模糊。但“干些什么”这个动作本身,在经历了彻底的虚无主义冲刷后,似乎被赋予了某种新的、更加坚硬的质感。
不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还能动。所以,就继续动着。
生存的本身,成了唯一的意义,也是最后的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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