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天工坊·千机阁。
汴京西郊,月色被冰冷的金属棱角切割得支离破碎。天工坊,这座远离尘嚣的钢铁堡垒,在夜色中吞吐着桐油、精铁与奇异木料的混合气息,如同沉睡的巨兽。千机阁矗立其中,九层塔身遍布活动的孔洞与滑轨,细微的“咔哒”声连绵不绝,是它永不疲倦的心跳。
方炎踏足阁前广场,青石板下的震动顺着靴底直抵脊椎。他深吸一口气,北疆风霜淬炼出的本能让他瞬间进入“静”的状态——周身兵煞之气沉凝如渊,凝魄境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雷达,敏锐地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异常的波动与气流轨迹。墨家机关,诡谲之名远播,比直面蛮族千军万马更需谨慎百倍。
“方侯果然信人。” 清朗的声音自高处传来,精准得不带一丝情绪。三层一扇布满齿轮浮雕的厚重铁门无声滑开,公输衍凭栏而立。素白墨服,腰悬矩尺圆规,月光勾勒出他俊朗却如精密仪器般冰冷的轮廓。“请。” 他抬手示意。
方炎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踏在巨兽的脉搏上。铁门在身后轰然闭合,隔绝了最后的光线。眼前,是一条仅容一人的幽深甬道!两侧墙壁与头顶,密密麻麻的淬毒尖刺、黑洞洞的喷孔、高速旋转的齿轮锯齿闪烁着死亡的幽光!纯粹的、冰冷的杀机瞬间如粘稠的胶水般包裹全身,令人窒息!
“此乃‘规行矩步’廊。” 公输衍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带着审视的意味。“墨门重‘矩’,行差踏错,生死立判。方侯,请!”
刚刚踏出第一步!
方炎左脚微移,重心刚动!
嗡——咔哒! 前方三步外三块石板轰然塌陷!左右墙壁数十支淬着幽绿毒芒的细弩,以诡异交叉角度,封死所有闪避空间,破空尖啸刺耳!头顶,三道布满狰狞倒刺、厚达半尺的万斤铁闸,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泰山压顶般轰然砸落!绝杀之局!
“来得好!” 方炎眼中血光炸裂,不退反进!凝魄境罡气轰然爆发,暗红近黑的光晕瞬间护体,光晕中似有无数刀枪虚影咆哮!“破军——撼岳!” 他右拳如炮弹出膛,凝聚全身兵煞与战场杀意,化作一柄血色巨锤虚影,悍然逆击中央铁闸!
轰——咔嚓!震耳欲聋的金属爆鸣!精钢铁闸竟被这蕴含破灭意志的一拳轰得向上剧烈凹陷,中央留下清晰拳印,裂纹蛛网般蔓延!反震之力让方炎喉头一甜,但他眼神凶悍如狼,身形在间不容发之际,如灵蛇般紧贴地面,从那因变形而产生的不足尺宽的缝隙中,惊险滑掠而出!身后,铁闸轰然砸落,烟尘弥漫!
塔内暗处,观察孔后。
几名年轻的墨家弟子正通过铜管传声系统与窥镜紧张观察。
“嘶…他竟然硬撼‘千钧闸’?!那可是能压扁精钢傀儡的!”
“看他的步法!像蛇,又像游龙,根本无迹可寻!完全不符合《机关规避九章》的推演!”
“毒弩!玄字七号毒弩擦中他罡气了!‘蚀骨绿’居然…居然被蒸发了?!”
“怪物!这定远侯是个披着人皮的战场凶兽!”
公输衍面无表情,但握着矩尺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死亡之舞!
甬道化为炼狱:
地火焚城:脚下石板消失,炽蓝烈焰冲天!方炎低吼,兵煞灌注双腿,狠踏侧壁借力,身形如炮弹斜射,罡气硬抗烈焰舔舐,衣角瞬间焦化飞灰!热浪扭曲空气。
毒瘴蚀心: 墙壁喷出墨绿浓雾,腥甜刺鼻!方炎屏息,识海兵书急转,瞬间回忆起北疆毒沼蛮兽的习性。罡气高频震荡体表,形成微型旋风,强行排开毒雾,身形如电穿行!皮肤传来细微刺痛。
飞轮风暴:无数锯齿飞轮厉啸绞杀,毫无规律!方炎瞳孔收缩,身形在方寸之地化作一片残影!拳、掌、肘、膝化作最致命的武器,每一次格挡都精准轰击飞轮旋转最薄弱的节点!“当!嗤啦!” 火花四溅!一道飞轮擦过手臂,带起一溜血珠,瞬间被煞气蒸干!他眼中只有冰冷的计算与战场淬炼出的杀戮本能。
重力泥沼:踏入平静区域,身体陡然沉重数倍!骨骼呻吟!方炎怒目圆睁,脊柱如龙挺直,兵煞如熔岩奔涌,“嗬啊!” 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硬生生拖着沉重如铅的身体,每一步踏下,都在特制地面留下寸许深的龟裂脚印!冲锋!不屈的冲锋!
塔内观察点。
“天哪…他…他在用身体硬抗‘地元重阵’?!这不可能!”
“他的战斗方式…完全摒弃了花哨,只有最直接、最高效的杀戮本能!像…像一部只为破坏而生的战争机器!”
“公输师兄的脸色…我从没见过他这样…”
公输衍紧抿着唇,目光死死锁定窥镜中那个浴血奋战的身影。方炎的每一次爆发,每一次以伤换生的决绝,都像重锤敲打在他固守的“非攻”理念上。那精妙的计算,在绝对的力量与意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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