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至险峰,度世忽驻足,望向东面险峻处:“父在彼端。” 梁伯伸颈竭力,唯见乱石嶙峋,雾锁深渊。度世不再多言,竟如履平地,向虚空踏去!身影没入云霭,片刻后捧一白玉函归来,异香氤氲,函内云母流转五彩。待梁伯再眨眼,函与度世竟皆不见踪影。
梁伯心知有异,伏地恳求。度世感其诚,终现形道破天机:“此乃‘飞仙之香’所封玉函,内蕴五色云母。非至诚者,函不可见,药不可得。” 遂分梁伯云母,二人于山巅共服灵药。霞光涌起处,身影渐与流云同色,唯余仙方飘落凡尘。
多年后,中山岩层间时有采药人掘得五色石片,温润如玉。传为云母碎屑,依古方调制,可祛沉疴。而华山绝顶的云雾,总在春深时分显出奇异的斑斓,山民说,那是未能飞尽的仙药在呼吸。
帝王坐拥四海,一声“朕之臣民”,惊散了云外仙客。玉函自晦,云母通灵,只肯显于赤子之目,托付于温厚之手——原来仙缘如朝露,沾不得半点权力的尘埃。卫叔卿乘云而至又拂袖去,度世踏虚取药而众人不见,皆在点醒世人:真正的道,永远在云阶之上,在俯身倾听草木低语的晨昏里。那深藏华岳的五色云母,从未拒绝过尘世,它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一颗能认出珍宝的、谦卑如泥土的心。
10、雾市
华山谷深处住着张楷,字公超。此人通晓玉诀金匮的玄奥,精于“坐则形隐,立则神消”的秘术。最奇的,是他拂袖间能召来弥漫五里的浓雾,山谷顷刻化作云海。
消息传开,求学者如潮涌来。山径被踩成大道,茅庐前日日喧嚷如市集。张公超静坐雾中,身影时隐时现,声从八方传来:“尔等所求何物?”众人七嘴八舌:“愿学隐身法!”“求授召雾术!”雾中只一声轻叹。
他索性终日布雾。浓雾翻涌,吞没人影幢幢。求法者挤在雾障里,茫然四顾,伸手唯触湿冷。有人焦躁顿足,有人推搡呼号,更多人如没头蝇般乱撞,早忘了为何而来。山民遥望谷中白气蒸腾,遂呼此地为“云雾市”。日久年深,连这山谷也被唤作“张超谷”。
雾终有散时。待云开谷现,张公超与其庐舍,早如朝露无痕。唯余空山鸟语,溪涧淙淙。
那些曾浸在五里雾中的人,至终也未窥得仙术门径。他们只见雾奇,却不见雾起雾消间,张公超眼中映着的,恰是众生在欲念迷障中团团打转的倒影——法术幻化的浓雾易散,心头的痴妄之霾难消。后来者立在这空谷,方知真道不在求索喧嚣处,而在拨云见日时,心头那一片澄澈的清明。
11、玉田
卢龙人阳翁伯,至孝之名传遍乡野。双亲葬于八十丈高的无终山巅,山石嶙峋,滴水难寻。他在坟茔旁结庐守墓,昼夜悲泣,哭声竟穿透九霄,感动神明。一夜之间,清泉汩汩涌出墓侧。翁伯引泉流至山道旁,自此行人车马皆得甘霖解渴。
一日,有位风尘仆仆的饮马人,以粗布袋盛了一升莹白石子相赠:“将此石种下,自有美玉生。”翁伯依言埋石,日夜浇灌。数月后,土中竟破出羊脂白玉,二尺长的玉璧成双而生,光润照人。
忽有青衣仙童踏云而至,引他飘然过海,登临蓬莱仙岛。琼阁玉殿中,群仙笑语:“此即种玉的阳翁伯。”一位仙人颔首:“汝孝感动天,故赠玉种。今当举家飞升,此宫日后便是汝居所。天帝巡幸在即,需备礼玉十班,汝可速办。”言毕,仙童送他返回尘世。
翁伯精心磨制十班礼玉,交付仙童。恰逢北平徐氏有女待嫁,遣媒提亲。徐父半是试探半是刁难:“得白璧一双为聘即可。”翁伯却担来五双无瑕玉璧。徐家惊愕收下,嫁女过门。
三年后,云中再现青童身影。翁伯夫妇抱子登云,临行前将剩余玉种遍撒山野。霞光漫天处,一道身影融入仙阙。从此无终山易名玉田,土中常现零星玉脉,温润如泪——那是孝心感天的印记,深埋地底,静待有缘。
世人总道仙缘难觅,却不知翁伯的登天梯,始于坟前那捧为双亲滚落的泪。神明所赠的石子,唯落进赤诚浇灌的心田,才生得出无瑕玉璧。蓬莱路远?且看那凡俗孝心凝成的清泉,早已默默贯通天地——真正的飞升,不在霞举烟消的刹那,而在你俯身将路人焦渴,视作父母饥馑的每一个平常瞬间。心田有玉,人间即是仙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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