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二十九年三月的长春宫，暮春的暖意已漫过朱红宫墙。庭院里的西府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缀满枝头，风一吹，便有细碎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与廊下悬挂的铜铃相映，添了几分雅致。殿内，鎏金铜炉里燃着清雅的兰香，皇后乌拉那拉氏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蚕桑辑要》，目光却落在窗外的海棠花上，神色沉静得看不出情绪。
“娘娘，江姑娘已经到宫门外了。” 贴身宫女锦书轻步走进来，手里捧着刚温好的雨前龙井，“尚衣局刚送来了新做的素色布裙，说是按您的吩咐，选了最耐磨的松江棉布，还缝了暗兜，方便放东西。”
皇后放下书卷，接过茶盏，指尖摩挲着温润的瓷壁：“让她进来吧。把那身布裙也带上，就说给她在试验田用的 —— 田间地头的，穿绫罗绸缎不方便。”
锦书应声退下，不多时，江兰便走进殿内。她今日穿了件半旧的青布裙，裙摆还沾着些许泥点 —— 是早上在试验田给玉米培土时蹭的。看到皇后，她连忙躬身行礼：“臣江兰，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 皇后指了指软榻旁的锦凳，语气温和，“坐吧。锦书，给江姑娘倒杯茶，再把那碟杏仁糕端上来 —— 听说你近日总在试验田忙碌，怕是没顾上好好吃饭。”
江兰谢过坐下，接过茶盏，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下心里的几分忐忑 —— 自 “皇上与江兰共耕试验田” 的流言传到后宫，她便听说有嫔妃私下议论 “江兰恃宠干政，惑乱圣心”，甚至有人说要请皇后 “约束外臣，整肃宫规”。今日皇后召见，她虽猜不透用意，却也明白，这场见面或许关乎后宫对她的态度。
“听闻你在海淀的试验田，番薯已经爬满藤蔓，玉米也长到一人高了？” 皇后先开了口，目光落在江兰裙摆的泥点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皇上近日回宫，总跟我说试验田的事，说你为了照看作物，每天天不亮就去，天黑了才回来，连饭都在田间吃。”
江兰放下茶盏，语气诚恳：“娘娘过誉了。试验田关乎粮荒，臣不敢懈怠。幸得皇上支持，调派庄户、拨给农具，才能有今日的长势。”
“皇上支持你，是因为你能办实事。” 皇后轻轻啜了口茶，话锋忽然一转，“后宫近日有些流言，说你‘频繁接近皇上，有失君臣分寸’，还有嫔妃来跟我说，要请我奏请皇上，‘约束外臣出入宫廷’。你可知？”
江兰心里一紧，连忙起身躬身：“臣…… 臣知晓流言，却从未有过逾矩之举。臣与皇上议事，皆为新政、为百姓，绝无半分私念！”
“我知道。” 皇后抬手示意她坐下，语气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与皇上成婚二十余年，深知他的性子 —— 他若是不喜之人，便是王公贵族也难近身；若是认可之人，便是包衣出身，也愿委以重任。你能让他放下帝王威严，陪你蹲在田间讨论作物，不是因为‘宠信’，是因为你能帮他推新政，能为百姓解粮荒，这是那些只知争风吃醋的嫔妃们不懂的。”
江兰愣住了 —— 她没想到，皇后不仅没有责怪她，反而如此通透地理解她与皇上的关系。她看着皇后沉静的眼眸，忽然明白，眼前这位女子，不仅是后宫之主，更是能与皇上并肩分担国事的伴侣，她的格局，从不在后宫的争宠夺利，而在大清的安稳，在皇上的辛劳。
“娘娘……” 江兰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后从锦书手里接过那身素色布裙，递到江兰面前：“这是尚衣局用松江棉布做的，耐磨耐脏，还缝了暗兜，你在试验田放种子、记笔记都方便。我还让御膳房准备了些便携的肉脯和饼子，一会儿让锦书给你装着，田间饿了能垫垫肚子。”
江兰接过布裙，指尖触到厚实的棉布，心里满是暖意 —— 这不是简单的赏赐，是皇后用行动在告诉她：后宫有我，你只管在前朝帮皇上。
“娘娘，臣何德何能，得您如此体恤？” 江兰躬身行礼，眼眶微微发红。
“你不必谢我，” 皇后摇摇头，目光望向窗外的海棠花，语气带着几分感慨，“皇上推行新政这些年，有多难，我看在眼里。守旧派阻挠，宗室非议，连吃饭都要想着如何平衡各方，如何让百姓不受苦。他身边需要你这样能办实事的人 —— 你能修订《商律》安定商户，能推进旗人缴粮充实国库，能试种新农解决粮荒，这些都是我和后宫嫔妃们做不到的。”
她顿了顿，转过头，目光认真地看着江兰：“后宫有我盯着，那些议论的嫔妃，我已经压下去了，让她们安分守己，少管前朝的事。你只管安心在前朝帮皇上，试验田若是需要后宫支持，无论是人手还是物资，都尽管跟我说 —— 尚衣局能做耐磨的衣服给庄户，御膳房能送热食到田间，甚至内府的药材，只要试验田用得上，我都能调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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