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到傍晚,夕阳把院子里的雪染成了金色,江兰的脚踝已经发酸,像灌了铅一样重,却终于能踩着圆圈走完整条线,从院门口走到堂屋,一步都没踩错,脚步也轻得几乎没声音。她看着地上的石灰圈,心里暗暗记下 ,这不仅是练走路,更是练心性,在王府里,“稳” 比什么都重要,只有沉得住气,才能走得远。
每天夜里,等家人都睡熟了,江兰还会去院角的老槐树下练 “沉气”。老槐树有几十年了,树干粗得要两个人合抱,树枝上的叶子早就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像老人的手指指向夜空。她站在槐树下,迎着寒风,双手放在腰侧,慢慢调整呼吸 ,她要改掉现代说话 “大声快语” 的习惯,练出 “轻声稳语” 的语调,这种语调既不会显得卑微,又能体现恭顺,还能让主子听清。
月光洒在她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雪地上,像一条黑色的带子。她对着槐树轻声说:“奴才江兰,给主子请安。”“奴才遵旨,这就去办。”“主子吩咐,奴才不敢怠慢。” 每说一句,都要调整语速,确保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人听清,又不会显得刻意。寒风刮过,树枝 “哗啦啦” 地响,像是在给她做伴,又像是在考验她的定力。
有一次,她练到一半,突然听到堂屋传来开门声,“吱呀” 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吓得连忙躲到槐树后面,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放轻了。只见江王氏拿着一件棉袄走出来,棉袄是半旧的青布面,里面填的是去年的旧棉絮,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目光扫过晾衣绳、灶台,最后落在老槐树这边,轻声喊了句 “兰丫头”,见没人应,又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屋 ,显然是担心她夜里受凉,又怕打扰她练习,没敢大声喊。
江兰躲在树后,看着母亲的背影,眼眶有些发热,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攥了攥胸口的玉佩,冰凉的触感从皮肤传来,瞬间让她清醒:不能辜负这份牵挂,也不能辜负自己的决心,一定要选上,一定要在王府里站稳脚跟。
选秀前一天晚上,江兰把补好的青布褂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枕头边。褂子上还残留着阳光的味道,混合着布料的清香,闻着让人安心。江王氏坐在炕边,给她缝最后一针袜子,嘴里还在叮嘱:“到了王府里,少说话,多做事,别跟其他姑娘争,她们有的是家里有人脉的,咱们惹不起。要是受了委屈,就写信回来,娘去求张嬷嬷帮忙。”
“嗯,娘,我知道了。” 江兰点头,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心里有些发酸。
江石头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两个烤得热乎乎的红薯,外皮焦黑,还冒着热气,是他特意去灶房烤的:“三妹,明天路上吃,能暖身子。王府里规矩多,不一定能及时吃饭,别饿着。”
江柱子也凑过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子 ,这是他劈柴用的,刀刃磨得很亮,刀柄用布缠了圈,握起来不硌手:“三妹,拿着防身。要是有人欺负你,别忍着,用这个吓唬吓唬她们,别真伤人,保命要紧。”
江兰把这些东西一一收好,放进一个粗布包里。粗布包是江王氏用旧布缝的,上面还绣了个小小的 “兰” 字,是母亲连夜绣的。江丫蛋趴在她身边,把自己最喜欢的布娃娃塞进她怀里 ,布娃娃是用碎布做的,眼睛是用黑扣子缝的,头发是用麻线做的,虽然简陋,却是小妹最宝贝的东西:“三姐,这个给你,晚上抱着它睡觉,坏人就不敢欺负你了。”
江兰抱着布娃娃,摸了摸小妹的头,声音有些哽咽:“好,三姐带着它,等三姐回来,给丫蛋买最大的糖人,比这个布娃娃还大。”
夜深了,家人都睡熟了,堂屋里只剩下油灯的火苗在跳动。江兰坐在炕边,看着窗外的月光,手里握着那件青布褂子。她想起现代的自己,毕业时抱着一堆简历四处碰壁,从春天走到夏天,面试了一家又一家医院,得到的不是 “专业不对口” 就是 “没有经验”,最后只能窝在出租屋里,靠泡面和父母的接济过活,看不到未来的希望;而现在的自己,虽然身份低微,是个随时可能被发卖的包衣奴才,却有了明确的方向 ,走进雍亲王府,靠自己的双手和现代知识,为家人,也为自己,拼出一条生路。
她轻轻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冰凉的触感传来,像是外婆的手在轻轻拍她的背,给她打气。她在心里默默说:“外婆,爹娘,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丫蛋,大哥,二哥,娘,爹,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会让咱们家过上好日子的。”
月光透过窗纸的破洞,落在她的脸上,把她的眼睛映得发亮。江兰的眼神越来越坚定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衣服补好了,礼仪练熟了,心态也稳了。明天,她就要走进那座象征着权力的王府,用自己的努力,开启逆袭之路的第一程,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她也不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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