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寒风裹挟着雪粒,似无数细碎的冰碴,砸在雍亲王府的青砖墙上。那些雪粒在墙面上打了个旋,有的粘在砖缝里融成细小的水痕,有的则顺着朱红大门的缝隙往里钻 —— 那门漆虽鲜亮,却在门轴处留着半指宽的缝,风裹着寒气钻进去时,还带着门环碰撞的 “叮当” 轻响。候在偏院的女子们被这股冷风扫过,齐齐打了个寒颤,纷纷缩紧脖子,将原本就裹得严实的布衫又往身上拢了拢。
江兰站在队伍的最末位,指尖紧紧攥着粗布行囊的蓝布系带。那系带是母亲用旧线捻的,表面有些起毛,此刻被她掌心渗出的细汗浸得发潮,贴在指缝间格外黏腻。她悄悄抬眼扫了一圈偏院,这是她头一遭踏入王府,眼前的景象比她在现代博物馆见过的清代王府复原图更显森然 —— 复原图里的青砖是干净的,红灯笼是崭新的,可眼前的青砖墙上爬着暗绿色的青苔,雪粒落在上面融成黑褐色的水迹;廊下的红灯笼虽挂得整齐,却有几盏的笼面被风刮破了小口,露出里面的竹骨,风一吹便 “哗啦啦” 地晃,像是随时会散架。
偏院的地面是用大块青石板铺就的,每块石板都有半人宽,边缘被岁月磨得圆润光滑。石板缝里积着薄薄一层雪,被往来的脚步反复碾压后,混着泥垢结成了浅褐色的冰壳,踩在上面稍不留意就会打滑。江兰下意识地将脚往石板中间挪了挪,目光落在院落两侧的廊柱上 —— 那些廊柱髹着朱红漆,靠近地面的地方漆皮已经斑驳剥落,露出里面的木色,可即便如此,柱身上的光泽仍透着贵气。她的视线往下移,落在柱础上那圈简雅的云纹上,忽然想起现代历史课本里的插图,课本上说这种云纹是康熙年间王府建筑的典型样式,当时她还在课本旁画了个小小的云纹记号,此刻指尖仿佛还能触到课本纸张的粗糙质感。
队伍里总共站着二十个女子,都是前几日在城郊杂院遴选出来的。昨日在杂院时,大家还能笑着互相整理衣裳,可此刻每个人的脸上都没了轻松。站在江兰前面的是个穿灰布袄的女子,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江兰能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发抖;隔了两个人的位置,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正不停地搓着手,嘴里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很快散开,她的嘴唇冻得发紫,却不敢停下搓手的动作;最靠近廊下的地方,有个穿浅蓝布衫的女子正偷偷抹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怕被人看见,还特意将脸往旁边转了转,可那压抑的啜泣声还是顺着风飘了过来。
江兰心里清楚,她们这般紧张不是没有缘由的。杂院里的日子有多苦,她们每个人都深有体会 —— 冬天没有足够的棉衣,夜里只能裹着破被子挨冻;一日两餐多是掺着野菜的稀粥,能吃上窝窝头就算是改善伙食。这次选秀是她们唯一的出路,选上了就能留在王府当差,虽说只是杂役丫头,可至少能有口饱饭吃,冬天还能分到薄棉衣;若是选不上,回了杂院不仅要继续忍饥受冻,说不定还会被家人逼着嫁给隔壁村的穷小子,一辈子困在田埂上。
她的目光慢慢扫过人群,忽然瞥见了站在队伍中间的妞妞 —— 那是张氏的女儿,昨日在杂院时穿着这件粉色衣裳,还得意地跟旁人说 “我娘说这布是镇上买的好料子”,此刻那件粉色衣裳却显得有些单薄,妞妞正低着头,双手拽着衣摆的边角,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起球的布料。许是察觉到江兰的目光,妞妞忽然抬起头,朝她投来一个求助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满是慌乱,像是迷路的孩子。
江兰没有回应,只是悄悄将目光移回前方。她想起昨日在杂院,妞妞还偷偷踩了她的鞋跟,说 “你穿这么旧的鞋,肯定选不上”,此刻再看妞妞的模样,心里没有半分怜悯。在这座王府里,每个人都得靠自己,若是心慈手软去同情别人,说不定下一个被淘汰的就是自己。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呵斥从廊下传来,像一把冰锥划破了院子里的沉寂:“皆肃静!”
江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宝蓝色旗装的嬷嬷从正屋的门帘后走了出来。那旗装的料子看着就比她们的布衫厚实,领口和袖口绣着细密的银线花纹,在冷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嬷嬷的腰间系着一块墨玉佩,玉佩垂在衣襟前,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她手里拿着一块绣着兰草的帕子,明明是寒冬腊月,却用帕子轻轻扇着风,那姿态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傲慢。
嬷嬷走到院子中央站定,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众女子,声音又冷了几分:“规矩都抛诸脑后了?在王府里喧哗,莫非是想尝尝罚跪雪地的滋味?”
女子们瞬间噤声,连呼吸都放得格外轻浅。江兰认出这是王府里的刘嬷嬷,昨日就是她去杂院传的消息,当时她站在杂院的高台上,说 “王府选丫头,要的是手脚勤快、懂规矩的,若是耍滑偷懒,可别怪我不客气”,那语气和此刻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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