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天光微明。
风雪止歇后的祭坛静得诡异,青石阶上覆着一层薄冰,百官肃立,衣袍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香烟缭绕,铜炉腾起的白雾如锁链般缠绕着高台,仿佛将整个天地都纳入了某种不可违逆的仪式之中。
苏锦黎站在七王妃专属的监礼位上,玄色斗篷衬得她面色冷峻。
她目光沉静地扫过礼部司仪手中那卷明黄绢书——那是临时谕令,连封印都未用玉玺,只盖了皇后宫印。
“宣——”司仪尖声开口,“奉皇后口谕:原定七王妃监礼、正音使沈琅执钟之职,即刻撤除。改由尚仪局掌籍崔氏女官代天聆音,主理祭典音律;首敲之责,交予太常寺新任乐正程元昭。”
话音落下,全场骤然一寂。
沈琅几乎当场冷笑出声。
她手中紧握《贞和礼典·补遗卷》,指节泛白。
程元昭?
那个三年前因“声噬魂”案被革职查办、上报病亡的副乐正?
如今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祭典核心?
她猛地抬头,看向苏锦黎。
两人目光相接,无声交流。一个眼神,便已传讯千言——按计划来。
就在此时,裴文昭上前一步,白衣翩然,眉宇间毫无惧色。
“此令可有内阁副署?”他声音清朗,穿透寂静,“可曾录入《礼典备要》?依《贞和礼制通则》,凡国家大祀,人事更易须经三司会核、礼部备案,违者不具效力。”
司仪脸色一僵:“皇后口谕,即是天意。”
“天意也需合礼。”裴文昭毫不退让,“若口谕可随意更替执礼重臣,那明日是否也可废太子、易储君?礼法若崩于上,民心必乱于下。”
群臣骚动。
有人低头翻动手中文册,有人悄悄交换眼色。
守旧派的脸色阴沉下来,而改革派官员则悄然挺直了背脊。
苏锦黎依旧不动,但她指尖轻轻摩挲袖中那支细如发丝的银管——春芜此刻已在钟楼内候命,衣领暗处嵌着微型律管,只待钟音一起,便可反制任何异频干扰。
但眼下,必须守住程序。
沈琅深吸一口气,忽然抬手展开手中古卷,朗声诵读:“《贞和礼典·补遗卷·第七章》有载:凡国家大祭,礼官易人须提前三日公示,违者视为‘亵祀’;若临期擅改执礼者,参祭诸臣可联名请停典。”
她环视四周,声音如刃:“请问诸位大人,可愿联署?”
空气凝滞。
文官们面面相觑,无人率先应答。
这不是小事,一旦联署,便是与皇后正面抗衡。
可若沉默,默认更改,便是纵容越礼之举,日后朝纲何存?
就在迟疑之际,一声铠甲铿锵划破沉默。
魏承业大步走出队列,铁甲映着晨光,身后三名家将齐步跟上,刀柄触手可及,目光如钉。
“边镇军礼亦遵此条。”他声音低沉却极具压迫感,“去年我部校阅,监军擅自换将,将士当场拒演。非为抗命,只为守信。”
他顿了顿,扫视全场:“今日朝廷若毁信于民,明日三军何以听令?”
此言一出,几名原本观望的武官纷纷出列。
“我等附议!”
“依典行事!”
声浪渐起,如同冰层下的暗流终于冲破裂缝。
崔氏女官站在高台上,脸色微变。
她没想到,一个看似无解的口谕,竟被一群文臣武将硬生生拖入了制度之争。
她冷冷看向苏锦黎:“七王妃,你可知纵容属下挑衅皇命,是何罪责?”
苏锦黎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我不知何为皇命,只知何为国法。皇后口谕若不合礼制,便是私令,而非天意。”
她缓步上前一步,目光直视对方:“况且——程乐正既已‘病亡’三年,今日现身,是谁准其复职?可有太常寺文书?可经吏部验核?”
一连三问,逼得司仪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观星台方向传来一声极轻的哨音——郑明远通过暗线传信:钟楼内已有异动,程元昭正在布设音阵,但尚未触发机关。
一切仍在掌控之中。
苏锦黎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他们想用“天意”压倒“礼法”,她便用“程序”筑起高墙;他们以为操控了执钟之人就能扭曲钟音,她却早已埋下双保险——真假乐正并行,律管反制在即。
而这朝堂之上,也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盘。
裴文昭立于中央,目光冷冽,望着崔氏女官身后那名即将登台的“程元昭”。
真正的较量,不在谁敲钟,而在谁定义“钟为何响”。
远处,柳元衡终于按捺不住,颤抖着从队列中走出,宽袖拂地,厉声喝道:“妇人干政,紊乱纲常!此等僭越之举,岂能容于庙堂之上!”柳元衡踉跄后退,宽袖扫过石阶,发出一声闷响。
他嘴唇哆嗦,想辩,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拓印件在裴文昭手中展开,墨色清晰,花押如钩——正是当年他恩师、前礼部尚书沈崇安亲笔签署的密诏残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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