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药王庙外已围满了人。
三具尸体横陈于枯草之间,身上的粗布衣衫沾满泥灰,左耳齐根割去,创口平滑如刀切。
尸体下方压着焦黑纸片,炭迹斑驳,勉强可辨出几个字:“妄立约者,如是”。
百姓窃语如风掠林,有人念叨:“哀极钟未响,邪祟已出地宫。”孩童被母亲捂住眼睛拽走,老者拄杖摇头,说这是冲着“万民立契”来的诅咒。
消息传进王府时,苏锦黎正坐在东阁窗前,指尖摩挲着那枚玄铁镯。
阳光落在她腕上,“你是唯一”四字隐在光影里,像一句低语。
她听完赵九龄的禀报,神色未动,只问了一句:“可查到身份?”
“尚未。”赵九龄顿了顿,“但尸身无腐气,应是昨夜子时前后所置。”
“那就收敛入棺。”她说得平静,“抬去正名坊前广场,停七日。”
众人一怔。
按律例,无名尸首当由义庄火化,或掩埋城郊乱岗。
如此大张旗鼓停放闹市,前所未有。
她却已起身走到案前,提笔蘸墨,在青石碑样图上写下三行字:
“此三人,尚未归名。”
又命人刻三块石碑,分别记述三人衣着特征与发现地点,立于棺木之前。
最后一道令下得更奇:“凡提供线索者,可在碑侧留名一行。”
府中幕僚不解,“此举恐助长流言,反授敌以柄。”
苏锦黎只是望着窗外渐亮的天光,轻声道:“他们怕名字,我们便让名字活起来。”
不过两日,奇迹发生了。
原本冷清的碑前挤满了街坊邻里。
有人带纸笔来抄录碑文,有老妪颤巍巍指着其中一人腰间补丁,“这针脚……是我给东宫送信那小子缝过的!”一个屠户蹲下身细看靴底纹路,猛地拍腿:“这皮是北巷刘匠的手艺!我认得!”
更有妇人抱着幼子前来,在碑侧一笔一划写下:“我夫兄三年前失踪,穿的就是这般靛蓝短褐。”
石碑渐渐被名字覆盖,层层叠叠,如同新生的年轮。
而就在这民间自发起的追查热潮中,萧澈在朝堂之上递上了《户籍重录令》。
圣旨当日颁布:今后所有户籍文书须由本人或直系亲属当面申领,加盖指印与姓名双章;每州设“鸣冤角”,允许百姓在官府门前悬挂诉求木牌,七日内必有回应。
朝野震动。
孙德海连夜召见两名心腹县令,密令其虚报“暴民聚众”,意图激起朝廷震怒,借兵镇压,一举毁掉“鸣冤角”制度。
可他没想到,裴文昭竟亲自赶往事发地查访。
那所谓的“暴民”,不过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妇人。
她们守在县衙前,怀里抱着泛黄婚书,哭诉族长私改婚契、夺其田产。
其中一个女子跪在石阶上,声音嘶哑:“我嫁的是李家三郎,可婚书上写的却是二郎!他们说我名字写错了,就不算数!”
裴文昭站在人群之中,久久不语。
风吹起他青袍一角,他忽然转身,对随行记录的属吏道:“记下来——若女子连自己的名字都保不住,那这天下还有谁的名字是真的?”
回京后,他将此案编入《平讼社月报》,广发各州学馆。
文章末尾只有一句:“民非乱源,制才是病根。”
舆论如潮水倒灌,两名县令再难狡辩,只得自请革职。
与此同时,赵九龄已顺着尸体肩胛处一道隐秘刺青,追查至城南废弃义庄。
那地方原是皇太后早年布施孤魂所建,近年荒废,墙垣倾颓,却常有夜行之人出入。
暗卫探查数日,确认此处为东宫残党联络据点。
他未贸然突袭,反而下令:“埋铃。”
数十枚铜铃被悄悄钉入义庄墙根,细线牵引至外围树影深处。
又在一个无月之夜,将三具棺材悄然移出,安置于毗邻的尼庵停灵堂——正是当年观音庵旧址,香火断绝多年,如今却成了最显眼的“祭场”。
次日黄昏,一名伪装成香客的男子鬼祟进入尼庵,四顾无人后点燃火盆,欲焚棺灭迹。
火苗刚起,墙根骤然铃声大作,破空裂耳。
火光映照之下,斑驳墙壁上赫然浮现血字:“沈知微死于此”。
那人惊叫一声,转身欲逃,却被早已埋伏的京兆衙役截个正着。
审讯不过半日,供词即出:幕后主使乃孙德海身边亲信心腹太监,专司“清名除册”之事——凡被认为“不该存在”的人,皆由其亲手抹去户籍、销毁档案,甚至制造意外死亡。
而此次抛尸恐吓,正是为了震慑“正名”之举。
苏锦黎听罢,只淡淡问了一句:“那太监,可曾见过真正的‘失名’之人?”
无人应答。
她闭了闭眼,仿佛看见无数被撕去名字的魂灵,在黑暗中无声行走。
几日后,柳婉娘来到王府口述堂。
她坐在角落蒲团上,双目虽盲,神情却格外专注。
整整三日,她不曾开口,也不饮不食,只是手指在空中缓缓描摹,一遍又一遍,像是在书写什么看不见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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