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望向漆黑夜空,喃喃道:“你们可知道,静思院那些‘贵人’,每月都要换一批脸?”苏锦黎坐在灯下,指尖轻抚过柳寄柔颤巍巍递来的那幅旧布片——上面歪歪扭扭绣着半只云龙纹,线色黯淡,却依稀能辨是宫中御用规制。
老人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左边是云龙,右边却是素面青缎。我那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低头走开,可那背影……怎么瞧都不像平日里威仪万方的天子。”
她闭了闭眼,脑中浮现出赵九龄带回的靴印拓片、编号“柒贰叁”的刻痕、以及那枚从替身袖中滑落的“壬字叁号”铜牌。
一切碎片正在拼合,而缝隙之间,透出令人脊背发凉的真相。
与此同时,萧澈已命暗卫悄然潜入张慎私宅。
夜雨初歇,檐角滴水如漏刻报时。
暗卫借着墙根阴影翻入后院,避过巡更,直抵主卧偏厢。
床榻下方三寸地砖松动已久,掀开后露出一个铁盒。
盒内无金银珠宝,唯有一双尘封已久的官靴。
靴身陈旧,皮革泛黄,但样式挺括,分明是三年前御前侍卫所穿制式。
左脚底沾着湿泥,经程砚秋比对,确认来自西苑湖心小岛——那里荒僻少人至,唯有每月朔望,宫中火祭队伍会秘密渡船前往净魂亭焚香祭奠。
更诡异的是,这双靴的尺寸介于钟楼遗落的两双之间,仿佛专为某种“过渡”准备。
萧澈亲自将它置于烛火之上缓缓烘烤,皮革受热龟裂,一股焦腥味弥漫开来。
就在裂缝深处,一行朱砂小字悄然浮现:“代身者庚,守口如冢。”
他盯着那行字,眸光冷得似冰。
“代身者……已是第七个。”他低声喃喃,“前六个呢?死了?还是藏在谁看不见的地方?”
窗外风起,吹熄一盏灯。
黑暗中,他的声音低不可闻:“他们以为换一张脸,改一身衣,就能瞒天过海。却忘了,一个人走路的姿态、抬手的习惯、甚至系鞋带的动作,都是二十年养出来的本能。再像的脸,也藏不住这些。”
次日清晨,七王府密室。
苏锦黎将所有线索铺陈于案:拓片、铜牌、布绣残纹、朱砂遗字。
她目光沉静,心中却波涛汹涌。
皇帝每年更换?
不,或许更频繁。
而每一次交接,都伴随着一场精心策划的身份置换与记忆抹除。
她忽然停下动作,看向手中那份由柳寄柔回忆整理的静思院旧规记录。
“穿衣有制,佩饰有序,连靴履左右绣纹都要对称……可那个穿蟒袍的男人,却蹲着系鞋带。”她轻声自语,“皇上从不行此卑微之举。近臣奏对时弯腰拾物,尚需太监代劳,何况系鞋?”
这不是疏忽,而是习惯使然。
一个长期低位行走的人,即便穿上龙袍,也不会立刻学会如何做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她抬头望向萧澈,两人目光交汇,皆看出彼此眼中的寒意。
阴谋的轮廓正缓缓显现,如同雾中宫阙,尚未全貌,却已令人窒息。
她翻开十年脉案首页,指尖停在第一行例行批注上:“圣躬欠安,宜静养。”
笔迹工整,语气如常。
可若皇帝每年都换一人,那写下这些话的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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