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跟他不一样。”五特的声音有点哑,灵智核传来一阵温和的波动,像是在安抚他,“咱藏得严实,只要你我不说,三冬不懂事也不会往外说,没人能发现。”
石头哥抬头看着五特,月光照在五特脸上,能看见他眼下淡淡的青黑——这半个月来,五特天天天不亮就去山里挖矿砂,晚上还要琢磨熔炉,睡得比谁都少。他忽然想起今早在山里,五特指着块泛着红锈的石头说“这是赤铁矿”,他问“你咋知道这石头能炼铁”,五特只含糊说“以前见过别人捡”。
“二冬,”石头哥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你老实跟哥说,你咋懂这么多?炼铁的步骤,矿砂的好坏,连石灰石能当熔剂你都知道……这些不是‘见过别人捡’就能懂的。”
五特握着柴棍的手紧了紧,柴棍“咔嚓”一声断成两截。他把断棍扔在地上,指尖在裤子上蹭了蹭——那里还残留着铁水的温度,烫得他心口发慌。灵智核的记忆模块忽然调出阿穆洛坦星的画面:银白色的飞船在宇宙里穿梭,穿着白大褂的人拿着仪器分析矿石,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这些画面像被浓雾裹着,他能看见,却不能说。
“我也说不清楚。”五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断棍,在月光下翻来覆去地看,“就像看见天上的云,就知道要下雨;看见蚂蚁搬家,就知道要起风。看见矿砂,看见木炭,就知道该咋烧,该咋炼……具体是咋知道的,我也说不上来。”
石头哥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了口气。他知道五特不是故意瞒他——从去年冬天五特把快饿死的他拉回家,分给他半块菜团子开始,他就信五特。五特要是想说,不用他问;要是不想说,他问了也没用。
“行,我信你。”石头哥把木柄往地上一放,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以后谁问我,我就说‘不知道’,问啥都不知道。就算奴隶主拿着鞭子抽我,我也说不知道。”
五特心里一暖,灵智核的温意顺着血管蔓延到指尖。他想起半个月前,石头哥把仅有的两个菜团子分给他一个,说“我扛饿”;想起石头哥拉着风箱,汗流浃背却不肯停下,说“多炼点铁,以后不用饿肚子”。这个人,虽然老实,却把他和三冬当成了亲人。
“不用挨鞭子。”五特也站起身,拍了拍石头哥的肩膀,“咱藏得严实,没人能找到铁锤。等开春种上粟米,有了粮食,就算被发现,咱也有底气了。”
石头哥咧嘴一笑,露出豁了的门牙:“对!有粮食,有铁锤,咱怕啥?到时候奴隶主再来逼债,咱就拿着铁锤跟他干!”
这话逗得五特也笑了。他知道石头哥只是说说——奴隶主家里有五个佃户,个个拿着木棍,真要硬碰硬,他们仨讨不到好。可这话里的热乎劲,却像灶膛里的火,把夜的凉意都驱散了。
屋里忽然传来三冬的呓语,模糊地喊着“哥,铁勺子”。五特连忙转身进屋,三冬躺在草席上,眉头皱着,小手紧紧攥着个破布娃娃——那是娘生前做的,娃娃的胳膊都掉了一只,三冬却天天抱着睡。
五特坐在床边,轻轻把他攥着娃娃的手掰开,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灵智核的扫描光膜覆在三冬身上,显示他体温正常,呼吸平稳,只是做了个好梦。五特摸了摸他冻得发红的耳朵,想起白天三冬蹲在熔炉边,小手拢在嘴边喊“哥,铁水好亮”,心里软得像刚炖好的狼肉。
“石头哥,进来睡吧,外面凉。”五特朝门口喊了一声,石头哥应着走进来,在草席的另一头躺下,很快就打起了呼噜。五特却没睡着,他睁着眼睛,望着屋顶的破洞——月光从洞里漏下来,落在地上,像一块银钱。
他摸了摸胸口的灵智核,温意依旧。这来自阿穆洛坦星的高科技,像一颗种子,在他身体里扎了根,发了芽。它让他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扫描光膜,能计算炉温,能分析矿石,却不能让他告诉别人这个秘密。他知道,一旦秘密暴露,他和三冬、石头哥,都活不成——奴隶主会把他当成怪物,会把灵智核挖出来,会把他们仨都拉去喂马。
所以他只能说“不知道”,只能说“看见就懂了”。他只能把秘密藏在心里,藏在床底的暗格里,藏在熔炉的灰烬里。
天刚蒙蒙亮,五特就醒了。石头哥还在打呼噜,三冬翻了个身,抱着破布娃娃继续睡。五特轻手轻脚地起床,拿起砍柴刀和陶碗,打算去后山的小溪边打水——顺便看看矿砂够不够,昨天炼完两炉,剩下的矿砂不多了,得再挖点。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张老四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圈。看见五特,他立刻站起来,脸上堆着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二冬,早啊,这是去打水?”
五特点点头,没说话,握着砍柴刀的手紧了紧——灵智核的扫描显示,张老四的心跳很快,眼神时不时往院子里瞟,显然是还在惦记熔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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