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晚上九点半,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切割开来。
前一秒,实验高中的教学楼还笼罩在一片专注而压抑的寂静之中。每一扇亮着灯的窗户后面,都是伏案疾书的身影,是蹙眉沉思的表情,是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的沙沙细响,像春蚕在啃食桑叶,汇成一片低沉的、持续的背景音。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的油墨味、橡皮屑的味道,还有少年人身上特有的、干净的汗水气息。日光灯管发出的嗡嗡声几乎听不见,却无处不在,像一层透明的薄膜,包裹着这片由知识和青春构成的独特空间。
下一秒——
“铃铃铃——铃铃铃——”
清脆、嘹亮、极具穿透力的放学铃声,毫无预兆地炸响。
那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寂静的绷带。又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铃声从每一层楼的喇叭里同时迸发,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声浪,席卷了整栋教学楼,然后向外扩散,漫过走廊,漫过楼梯,漫过中庭,最后笼罩了整个校园。那声音里有种解放的、欢快的、不容置疑的节奏感,像一声嘹亮的冲锋号。
几乎在铃声响起的第一秒,寂静就被打破了。
不是逐渐松动,而是瞬间瓦解。
教室里的空气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兴奋剂,瞬间“活”了过来。合上书本的“啪嗒”声,拉动椅子的“吱呀”声,拉开书包拉链的“刺啦”声,还有压抑了一晚上的、终于可以释放的欢呼声、说笑声、打招呼声……所有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嘈杂而充满生命力的洪流,冲破了晚自习持续三个小时构筑的宁静堤坝。
“终于放学了!”
“我的天,数学卷子杀我!”
“走走走,回宿舍开黑!”
“谁去小卖部?我请客!”
“作业借我抄抄,明天早读还你!”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带着周末夜晚特有的轻松和迫切。一张张疲惫的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一双双因为长时间注视书本而略显呆滞的眼睛,此刻也变得明亮而灵动。
走读的夏语,几乎是铃声尾音尚未完全消散时,就已经进入了行动状态。
他的动作快得像经过演练。右手将摊开的英语练习册“啪”地合上,左手同时将桌面上散乱的几支笔拢到一起,准确地丢进敞开的笔袋。然后,他身体前倾,手臂一伸,将早就放在桌角、今晚需要带回家的几本书——一本数学精讲,一本语文文言文汇编,还有一本薄薄的乐队排练笔记——一把抓起,看也不看,像投掷飞盘一样,精准地抛进了放在腿边的黑色双肩背包里。
书包的拉链原本就是半开的。书本落入的瞬间,他左手已经抓住了背包的提手,右手顺势一带,将拉链“唰”地一声拉到头。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没有一丝多余。
背上背包,起身,挪开椅子——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
他的眼睛甚至没有多看同桌的吴辉强一眼,身体已经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从座位上弹射出去,沿着课桌间的过道,快速而灵活地朝着教室后门移动。
“夏语!等……”吴辉强似乎想叫住他,可能是想问明天早上吃啥早餐的事,或者只是单纯地想跟夏语调侃两句。但他的声音刚出口,就被淹没在教室里骤然升腾的喧闹声中。
等他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夏语的座位时,那里已经空了。只剩下微微晃动的椅子,和桌面上残留的、被手臂压出的浅浅汗渍。
吴辉强愣愣地看着那个空位,又伸长脖子看向教室后门——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包一闪而过的残影,和迅速消失在门外走廊灯光下的半个肩膀。
他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摇了摇头,低声嘟囔道:
“有必要……跑那么快吗?赶着去投胎啊?”
他的声音里没有真正的抱怨,更多的是一种朋友间的调侃和不解。周末晚上的放学,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是放松和磨蹭的开始,是慢慢收拾东西、和同学插科打诨、商量着去哪里消磨一点睡前时光的好机会。像夏语这样“迅雷不及掩耳”的撤离,确实显得有些……异乎寻常。
坐在夏语前面的顾清妍正好收拾完东西,转过身来准备离开。听到吴辉强的嘟囔,她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了然又略带调侃的弧度。
“你一单身狗,”她语气轻快,带着点“这你就不懂了吧”的小得意,“知道什么啊?”
吴辉强被这突如其来的“人身攻击”弄得一愣,随即不服气地瞪向她:“我单身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顾清妍根本不接他的茬,继续用那种“姐姐教你”的语气说道:
“这不是赶着去投胎,这是……迫不及待地去见自己想见的人。”
她顿了顿,看着吴辉强依旧茫然的脸色,摇了摇头,用一种近乎怜悯的语气补充道:
“你——不——懂。”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又轻又慢,却像三根小针,精准地扎在了吴辉强那粗线条的神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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