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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之外,人声鼎沸,如一场忽然而至的夏日雷暴,将整个南京城的天空搅得风云变色。
然而对于二楼雅间内的李香君而言,那震耳欲聋的欢呼与控诉,都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变得模糊而遥远。整个世界,在那一刹那,被压缩、提纯,最终只剩下了一道目光。
一道从街心那片混乱的风暴眼中,逆流而上,穿透了攒动的人头,越过了飞扬的尘土,精准无误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是林渊。
他明明站在万民中央,被无数道或崇拜、或敬畏、或感激的视线所包围,可他的眼神却像是拥有自己的生命,轻易地剥离了周遭的一切,只为与她对视。
那双眼睛里没有胜利者的骄傲,没有审判者的威严,只有一种深邃的、了然的平静。仿佛他早就知道她会在这里,会看着这一切,仿佛楼下那一场惊天动地、足以载入史册的权臣倾覆大戏,不过是演给她一人看的前奏。
“啪嗒。”
李香君指尖一颤,那只她一直紧紧攥着的、绘着淡雅兰草的白瓷茶杯,从她微凉的指间滑落,摔在梨花木的桌面上。滚烫的茶水泼洒出来,溅湿了她素色的衣袖,她却浑然不觉。
“小姐!”身旁的侍女翠儿发出一声低呼,连忙拿起手帕去擦拭。
可李香君没有回应。她的身体僵直,呼吸仿佛都停滞了。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猎人盯上的小兽,可那猎人的目光里没有杀意,只有一种让她无处遁形的洞察。他看到了她的惊恐,她的屈辱,她深藏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对自由的渴望。
然后,他看到了她的解脱。
街上,林渊的唇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那弧度极小,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向她,也只向她,极轻微地颔首。
那不是一个命令,也不是一个邀约,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无声的宣告。
——你看,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
做完这个动作,他便收回了目光,重新化身为那个执掌生杀、搅动风云的锦衣卫指挥使。他转身下令,声音沉稳而冷酷,白马义从的铁甲铿锵作响,将马士英那具如同烂泥般的躯壳拖走。
风暴,开始收尾了。
李香君却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她大口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将过去那些岁月里积攒的浊气,一次性全部吐出来。
“小姐,您没事吧?是不是烫着了?”翠儿焦急地拉着她的手,眼圈都红了。
“我没事……”李-香君的声音有些发飘,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背,那一点灼痛感,此刻却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她真的自由了。
这个念头,直到此刻,才真正像一颗种子,在她荒芜的心田里,破土而出。
自由。
多么奢侈,又多么陌生的一个词。
在马士英的媚香楼里,她是一只被关在精美笼中的金丝雀。那里的空气永远弥漫着名贵的熏香,香气浓得化不开,日复一日地侵蚀着她的嗅觉,让她几乎忘了山野间清风的味道。那里的窗户永远糊着厚厚的绫纱,将阳光过滤成一种昏黄的、病态的颜色,让她忘了天空原本的湛蓝。
马士英从未打骂过她,甚至对她“礼遇”有加。他会请来最好的琴师与她探讨音律,会搜罗来绝版的古籍供她品读。但他看她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件昂贵的、会唱曲的瓷器。他欣赏她的才华,迷恋她的美貌,却从未将她当成一个平等的人。
那种无形的、时时刻刻存在的压迫感,那种命运被他人攥在手心,随时可能被赏玩、也随时可能被捏碎的恐惧,才是最折磨人的酷刑。
她曾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要在那座华美的牢笼里,慢慢枯萎,直至腐烂。
可现在,她坐在这里。
这间寻常的茶楼,窗明几净。窗外是真实的、嘈杂的、充满了鲜活生命力的南京城。空气里有茶的清香,有街边小贩叫卖的烟火气,有雨后青石板路上淡淡的泥土芬芳。阳光穿过窗棂,落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带着真实的温度。
她可以随时站起来,走出这间茶楼,走进那片阳光里,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没有人会拦她。
那个曾经能主宰她命运的男人,已经成了一条疯狗,被拖向了诏狱的深渊。
而这一切的缔造者,就是楼下那个身穿飞鱼服的青年。
李香君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刚才那场大戏上。作为秦淮河畔迎来送往的名妓,她见过的男人,比寻常女子一辈子见过的米都多。她见过故作风雅的酸腐文人,见过一掷千金的豪奢商贾,也见过手握权柄、颐指气使的达官显贵。
她自认看人的眼光毒辣。
可她看不透林渊。
她原以为,林渊对付马士英,会动用武力。比如,率领他那支如同天兵天将般的白马义从,踏平马府,以雷霆之势将其正法。那是武将的手段,直接,有效,却也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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