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务大厦主会议室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彻底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门内,是另一个世界——一个由权力、利益与精密规则构筑的冰冷宇宙。
会议室呈巨大的环形阶梯状布局。中心最低处,是一张由高强度合金和深色实木拼接而成的巨大环形会议桌,光洁如镜的桌面反射着天花板上阵列排布的柔光灯带,散发出一种肃穆而压迫的光芒。围绕着这张核心圆桌的,是逐层升高的阶梯式座椅区,如同罗马元老院的布局,此刻坐满了上百名广州城文官集团的精英。空气中弥漫着高级皮革、纸张、精密电子设备运作的微弱嗡鸣以及……一种绷紧神经的寂静。
绝对的中心,主位之上,李峰安坐如山。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的立领便装,在周围或西装革履或制服笔挺的人群中显得异常朴素,却又如同磁石般牢牢吸附着所有人的视线。他并未刻意散发什么气势,但仅仅是存在本身,就为整个巨大的空间定下了基调——沉凝、厚重、不容置疑。
在他左手边稍后位置,一张相对低矮的普通靠背椅上,坐着李承安。少年显然对这种场合极度不适应,身体微微僵硬,双手放在膝盖上,努力挺直腰背,学着大人的样子,但那双清澈的眼眸却忍不住好奇地四处打量,带着孩童特有的、未被规则完全驯服的灵动。
李峰的左右手两侧,紧挨着核心圆桌的位置,坐着王小雨和林晓芸。王小雨一身冷肃的黑色套装,如同会议桌上一柄出鞘半寸的短匕,目光冷静地扫视全场,仿佛在评估每一句话背后的动机与风险。林晓芸则略显疲惫,细框眼镜后的眼睛带着深思,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加密电子记事本,指尖偶尔在虚拟键盘上轻点,记录着关键信息。
再向外延伸,便是文官三巨头的固定席位:李峰右手边依次是林涛、刘刚(刘老师)、詹姆斯;左手边则对应着他们副手的位置。在这核心三人组之后,环形阶梯座椅的最前列,簇拥着他们各自最为核心的心腹和嫡系人马——工业与资源调配委员会的技术官僚、宣传与教育部的学者型干将、外交与多族裔事务协调部的精干幕僚……上百人,如同三股庞大的根系,围绕着中心的巨树,却又彼此泾渭分明,无声地昭示着势力范围。
会议由林涛主持。他清朗的声音透过微型麦克风清晰传遍会场,语调平和,带着惯有的掌控感,阐述着各项议题:物资调配季报、新城区建设进度、幸存者安置点整合方案……每一项都关乎着数百万人的生死存亡。讨论、辩论、陈述,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每当林涛、刘刚或詹姆斯三方因利益或理念产生明显分歧,争执即将升温时,王小雨冷冽精准的法规引用,或是林晓芸条理分明、基于大量数据的利弊分析,总能恰如其分地介入,将即将点燃的火星及时扑灭,并给出一个虽不能完全满足各方但至少能接受的折中方案。文官集团的核心运转,就在这种明争暗斗与高层调停的微妙平衡中艰难推进。
李峰大部分时间显得很“闲”。他没有过多参与具体讨论,只是偶尔在王小雨或林晓芸发言后,微微颔首表示认可,或者用一个简短的“可”、“继续”推动流程。更多的时候,他的目光是落在身边的儿子身上。
他会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指着正在发言的某位官员,简短地对李承安说一句:“看,张伯伯在讲粮食储备,他说‘结构性调整’,意思是有些地方多了,有些地方不够,要挪一挪。” 或者当林晓芸展示复杂的数据图表时,他会低声问儿子:“那些弯弯曲曲的线,看懂哪条在往上爬吗?往上爬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的教导方式与会议室里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带着一种近乎随意的从容。他不强迫李承安立刻理解这些复杂的权谋与数字,只是像一个耐心的导游,在光怪陆离的权力迷宫中,为孩子随意点出几个路标。他深知高压的灌输只会激起逆反,唯有让少年在耳濡目染中,自己去感受、去思考、去慢慢理解这冰冷规则背后的逻辑与力量,才能真正融入他的血脉。引导,而非塑造。
会议接近尾声。最后一个议题被投影在巨大的环形主屏幕上,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彻底点燃了会场压抑许久的暗流:
“关于火种舰队常驻联络官人选提名及授权建议。”
火种舰队!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无与伦比的分量!它是世安联盟伸向大洋深处、寻找更多幸存者文明、获取深海资源与技术、甚至可能决定未来人类走向的生命线!其常驻联盟总部的联络官,权限之大、资源调配能力之强、接触机密等级之高,堪称文官体系中的顶尖肥缺!不仅代表着巨大的实权,更是派系力量投射的象征!谁能将自己的人推上这个位置,谁就在未来深海战略的牌桌上,握有了最重的筹码!
几乎是议题亮出的瞬间,林涛、刘刚、詹姆斯三人身上的气场就变了。之前的争执还带着些许克制和专业性,此刻,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是赤裸裸的、带着硝烟味的争夺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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