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中心的“念亲堂”,以前是大伙儿寄信、说心里话、盼人归的地方,墙上挂着各种全家福,桌上摆着各地的特产,都是出门的人捎回来的,谁见了都能说上几句“这是我家谁带的”。可这会儿,照片被人撕了,特产被扔了,地上扔满了碎片,墙上被人用红漆写满了“忘了好”“不认识”“别惦记”。堂里那个“归期簿”,以前谁要回来,就把日子写上,大伙儿凑钱准备接风,现在簿子被烧了,灰烬里插着个牌子,写着“回不回都行,无所谓”。
最让人心里发堵的是堂里的“望归碑”,上面刻着望归镇的老话:“儿行千里母担忧,客居他乡念故友;思念是根线,牵着你和我;忘了牵挂,心成荒漠;记着念想,日子有暖。”这会儿,“母担忧”被凿成了“谁管你”,“念故友”被改成了“不认识”,“记着念想”被涂成了“忘了干净”。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年轻人,靠在碑上玩手机,有人问他“想你在外的爸妈不”,他头都没抬,说“想啥想,他们挣钱给我花就行,回不回来无所谓”。
“找到病根儿了。”宋悦薇的影像出现在念亲堂的房梁上,指着屋顶那个“望归灯”,那是个用琉璃做的灯,灯座上刻着“念念不忘”四个字,这会儿,那字儿越来越模糊,像是被眼泪泡过,看不清了,“那灯座里头有个‘断思核心’,跟赵虎检测到的‘断思雾’是一个东西。它往外放一种‘淡漠波’,能让周围的人觉得想人是负担,忘了才舒坦,再这么下去,这镇上的人,迟早得变成没心没肺的石头,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一个穿深灰长袍的人影,从念亲堂的黑影里走出来,步子慢悠悠的,袍子扫过地上的照片碎片,带起一阵灰黑色的雾,那雾飘过的地方,照片上的笑脸一下子就变得模糊不清。“刘子洋,你可真够闲的,啥破事儿都管,连这点瞎惦记的劲儿都要护着。”他说话懒洋洋的,带着股子嘲讽,“说白了,思念就是自找苦吃,想那么多干啥?忘了,不就舒坦了?懂不?”
“熵组织的‘断思者’。”刘子洋手按在腰上的青铜徽章上,那徽章在断思雾里,泛着点淡淡的暖黄色光,“你跟那些‘滞知者’‘离众者’是一路货,都想让人忘了牵挂,没了念想,最后变成没心没肺的木头,任你们折腾。”
“任我们折腾?你可真会想。”断思者从袖子里掏出个黑瓶子,对着望归碑一喷,碑上的字立马被灰雾盖住,石头像是被酸泡过,开始掉渣,“思念是最没用的枷锁,越想越累。真正的‘舒坦’,就是得知道忘了牵挂,别瞎惦记——这不是没心没肺,是会享受。你看那些忘了人的,是不是比瞎惦记的人省事儿?那些不盼归的,是不是比盼归的人少了很多失望?这才是活着的‘明白劲儿’。”
他打了个响指,那个琉璃灯“哐当”一声炸了,无数灰黑色的“断思雾”跟浓烟似的涌出来。镇里立马就更淡漠了,原本还能勉强想起来一点的人,彻底啥都不记得了:有人把父母的照片扔了,说“这俩老头老太太是谁?占地方”;有人收到远方亲人的信,直接撕了,说“写的啥玩意儿,懒得看”;一个开小旅馆的,把“家乡味”的招牌摘了,说“谁管你啥味,能住就行”;有个孩子把奶奶织的毛衣扔了,说“不好看,不如买新的”,奶奶就在旁边,居然说“扔得好,早该扔了”。
“瞧见没?这才是‘真实’的思念。”断思者站在一片淡漠里,声音里带着股子病态的得意,“没了那些假惺惺的牵挂,谁也不惦记谁,谁也不盼着谁,多‘清净’!”
刘子洋忽然想起苏清颜说的“思念记忆的抗断性”,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苏清颜连夜做的“忆思饼”。这饼里头,混着望归镇人从小到大思念牵挂的记忆:第一次送亲人出门的眼泪,第一次收到家书的激动,第一次盼到归人的欢喜,第一次想起远方亲人的暖……他拿起一块,朝着那个扔父母照片的人扔过去。那人下意识接住,咬了一口,脸上的淡漠劲儿瞬间没了,跟着就赶紧捡起照片,捂在怀里哭了,“我咋能扔了……这是我爸妈啊……我想他们了……”
苏清颜的声音从念亲堂外头传进来,她带着一群老街坊,在堂前空地上,讲着望归镇以前盼归思念的事儿:“三十年前,镇上遭了灾,好多人外出逃难,留下的人每天在望归桥上等,一等就是三年,最后真等回来了不少,见面的时候,抱着哭,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二十年前,写信李的儿子在外地生病了,她每天往思念井里扔写着祝福的纸条,说‘井水能带到’,后来儿子真好了,说‘总觉得有人在想我’;咱这镇子能撑到现在,靠的不是别的,是那份‘不管你走多远,我都惦记你’的劲儿……”老人们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声音虽然颤巍巍的,却像一把把小锤子,敲着那些被断思雾蒙了心的人。随着这声儿越来越大,念亲堂里的灰雾开始散了点,那个撕信的人,赶紧捡信纸碎片,想拼起来;那个扔毛衣的孩子,把毛衣捡回来,说“奶奶,我错了,这毛衣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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