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微微发紧。
这并非悲悯,而是刺骨的清醒:
武道之始,早已被出身刻下第一道印痕,有人生来就在山顶布灶炊烟,有人穷尽一生,仍在山脚仰望炊烟。
她抬眸,悄然望向对面的叶辰。
烛火在他侧脸投下柔和阴影,眉宇沉静,眼神却如深潭藏剑,不见锋芒,自有千钧。
他出身寒微,无宗门庇佑,无灵脉滋养,无丹药堆砌,甚至最初连一本像样的功法都需拿命去换。可就是这样的少年,如今坐在南华楼最贵的雅座,饮着四级凶兽的脊髓之汤,谈笑间已洞悉大宗门的运转肌理。
她忽然懂了,为何他能在锻骨巅峰,便敢直视通脉巅峰的欧阳明;
为何他听闻“入天丹”时,眼中燃起的不是渴望,而是审视;
为何他面对天玄城万般繁华,既不惊惶,亦不艳羡,只如观云卷云舒。
因为他的“道”,从来不是借来的光,而是自己劈开混沌、亲手点燃的火。
秦杏轩垂眸,将最后一口汤缓缓饮尽,温润入喉,暖意却直抵心尖。
她没再说“可惜你生不逢时”。
因为她终于明白。
“在想什么?”
叶辰放下空碗,指尖轻拭唇角,抬眸一笑。烛火跃动,在他眼底燃起两簇温润却锐利的光。
秦杏轩收回目光,窗外天玄城灯火如星河倾泻,映得她眸中浮光微漾。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满室宁静:“只是忽然觉得……这天地,对人太苛刻了些。有人生来便坐拥灵泉、手握真经、食凶兽之髓、饮日月之精;而更多人,穷尽一生翻山越岭采一株黄精,拼死搏杀夺半块残碑,只为在通脉门前,多叩响一次。”
叶辰没接话,只将茶盏推至她面前,热气氤氲,映亮她低垂的睫毛。
“是不公平。”他语声平缓,却字字如凿,“可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二字,只有‘规则’,和破开规则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流动的灯火,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帝释迦,七武意融一,武破虚空,登临帝境。他出身边陲小村,幼时为换一册《引气诀》,替人守坟三年。没人教他如何凝神,他便数星辨息;没人授他如何锻体,他便负石攀崖。世人只道他天赋绝世,却忘了,那所谓‘绝世’,是他把苦难熬成骨,把绝望锻成刀,一刀一刀,劈开所有‘不可能’。”
秦杏轩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碗边缘。
她忽然明白,他不是在讲帝释迦。
他是在说他自己。
那个曾在藏书阁偷抄残卷被罚跪三日的少年;
那个为参悟半式剑招,在暴雨中持木剑挥斩三千次的少年;
那个身负血仇却隐忍不发,于暗夜中独自吞咽所有苦涩的少年。
她喉头微动,终未开口。有些话,不必说破;有些光,早已照进心底。
就在此时,南华楼朱门轻启,一行人踏光而入。
锦袍猎猎,佩剑铿然,腰间悬着的并非凡铁,而是泛着青纹寒光的人阶上品宝器;步履之间,真元隐隐鼓荡,衣袖拂过之处,连空气都微微震颤。为首青年不过十七八岁,眉目疏朗,笑意张扬,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从容,那是被资源、功法、师长期许共同浇灌出的自信,无需言语,已先声夺人。
“小二!来一桌‘龙鳞宴’,两坛‘虬龙骨酒’!”他嗓音清亮,中气十足,震得檐角风铃嗡鸣。
小二疾步迎上,笑容比烛火更灼热:“欧阳公子来啦?楼上雅间已备好,今儿新到的赤焰麟心,正等着您呢!”
欧阳。
秦杏轩指尖微顿。
叶辰眸光亦是一敛。
那青年落座,尚未动筷,已朗声笑道:“三年了!总算等到这一届!上回总宗会武,我因宗内试炼未归,错失名额。这次,我可是硬生生从三十名亲传弟子中抢下这唯一一个席位,若能闯进前百,家父再无话说!”
“欧阳兄何须谦逊?”同席一人拊掌大笑,“你《合欢神功》第四重已成,筋骨柔韧胜金丝,真元绵长如江河,寻常通脉初期弟子,连你三招都接不下!依我看,前五十都有望!”
“前五十?”另一人摇头嗤笑,“太保守了!欧阳兄若全力施为,通脉中期以下,谁敢言胜?至于那些三十六国来的……”他轻蔑一笑,端起酒杯晃了晃,“呵,连我宗扫地长老养的灵犬都未必打得过,它们连‘真元石’三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还谈什么会武?”
欧阳端杯浅饮,笑意不减,却未否认。他目光随意扫过厅内,掠过叶辰与秦杏轩这一角时,略作停顿,似有几分审视,又似全然无意,如同贵胄经过市井,偶一垂眸,既无轻蔑,亦无在意,只是纯粹的、居高临下的“无视”。
“你说的……是张家张彦召?”
其中一名七星宗弟子嗤笑一声,指尖轻叩酒杯,声音清越而刻薄,“不过勉强挤进前二十罢了。若论真章,他连我们亲传弟子的影子都摸不到,别说欧阳兄了,便是我等,若踏足三十六国或十六修武家族,横扫九成九的所谓‘天才’,也不过是信手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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