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的争论如同沸鼎,各派系的声音交织碰撞,火药味越来越浓。太子党咬住“预征”与“严查积欠”不放;清流派则死死抓住“清丈田亩”和“核查兵额、裁汰冗员”两条线;晋王党煽风点火;武王党寸步不让;中立者如刑部黎明袁、工部潘训季、礼部赵乾等人,则试图在夹缝中寻找平衡点,发言谨慎。
“够了!”
一声并不算高亢,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断喝,如同惊雷般在殿中炸响!
所有的争论声戛然而止。群臣悚然,齐齐看向龙椅之上。
只见皇帝不知何时已挺直了脊背,冕旒下的双眸寒光四射,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扫视着阶下众生。那股久居上位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瞬间让整个金銮殿的温度降至冰点。空气仿佛凝固,连炭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消失了。
“吵!吵!吵!”皇帝的声音冰冷,带着雷霆之怒,“堂堂大雍朝堂,国之枢机,议的是关乎社稷存亡的国事!看看你们,成何体统!如同市井泼妇,只顾党同伐异,争权夺利!可曾有人真正为这江山社稷,为这天下苍生,想过一个万全之策?!”
字字如锤,敲在每一个大臣的心上。不少人脸色发白,冷汗涔涔而下,慌忙垂下头,不敢直视天威。
皇帝的怒火并未停歇,矛头直指核心:“国库亏空,非一日之寒!是天灾?是人祸?尔等心中,难道没数吗?!” 他目光如电,扫过张居中、卢俊峰、王振武、刘海涛、上官止等重臣的脸,每一个被扫到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户部!”皇帝点名卢俊峰,“你说天灾商阻,宗禄军费,朕认!但监管不力,积欠如山,难道不是尔等之责?清丈田亩,说了多少年?为何寸步难行?!” 卢俊峰噗通跪倒,以头触地,不敢辩解。
“兵部!”皇帝转向王振武,“九边军费,国之重器,朕从未吝啬!可那兵额,是实是虚?那军饷,可曾足额发到每一个戍边将士手中?空耗国帑,养肥了谁?!” 王振武脸色铁青,也慌忙跪下:“臣…臣万死!”
“吏部!”皇帝的目光又落在刘海涛和周文正身上,“天下官员,皆由尔等铨选考核!贪墨横行,吏治不清,难道没有尔等失察之过?选官任官,可曾唯才是举?还是只问出身,只论党附?!” 刘海涛、周文正浑身一颤,跪倒在地。
“还有你们!”皇帝的目光扫过上官止、黎明袁等其他人,“平日里高谈阔论,忠君体国!到了关键时刻,要么推诿塞责,要么首鼠两端!这大雍的江山,就是坏在你们这等‘聪明人’手里!”
皇帝的怒斥如同疾风骤雨,将殿中所有派系的首脑都狠狠敲打了一遍,无人能幸免。金銮殿内,除了粗重的喘息和炭火的微弱声响,再无其他。所有大臣,无论品级高低,派系所属,此刻都跪伏在地,噤若寒蝉。皇帝的怒火,让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皇权的无边威压和国库亏空带来的巨大危机感。
发泄完怒火,皇帝胸膛微微起伏,沉默了片刻。那沉重的寂静,比刚才的斥责更让人窒息。
良久,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已恢复了平日的深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都起来吧。”
群臣如蒙大赦,战战兢兢地起身,垂手肃立,再不敢有半分喧哗。
“国库亏空,已成定局。争吵无益,推诿更蠢。”皇帝的声音平缓,却字字千钧,“诸卿所议,各有道理,亦各有难处。朕,已有决断。”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其一,预征一事,风险过大,弊大于利,断不可行!”皇帝直接否定了太子党的核心提议。张居中眼帘低垂,看不清表情。周文正等人脸色微变。
“其二,清丈田亩,核查兵额,乃固本培元之策,势在必行!”此言一出,卢俊峰、范畴、宋怀瑾等清流精神一振。
“然,”皇帝话锋一转,“兹事体大,牵涉甚广,不可操切。需谋定后动,徐徐图之。” 这给清流泼了一盆冷水,也给了勋贵和军方喘息之机。王振武紧绷的肩膀略松。
“着吏部(刘海涛)、户部(卢俊峰)、兵部(王振武)、都察院(宋怀瑾、陈廷敬)、大理寺(孤穆之),于三日内,各拟章程细则呈上!细则需详实可行,兼顾各方,务求稳妥!若有推诿拖延,或细则空洞敷衍,朕唯尔等是问!” 皇帝将最难啃的硬骨头,同时砸给了太子党(吏部)、清流(户部、都察院)、武王党(兵部)以及相对独立的大理寺(孤穆之),让他们互相制衡,互相监督,谁也别想置身事外或暗中使绊子。被点名的几人心中叫苦,却只能躬身领命:“臣等遵旨!”
“其三,”皇帝继续部署,“开源节流,双管齐下。节流,着兵部范畴,会同户部、都察院,先行核查京营兵额及近畿卫所兵额、饷银发放实情!由简入繁,由近及远,给朕一份实实在在的账目!若查出空额虚饷,严惩不贷!” 这是对范畴提议的有限度支持,也是对兵部王振武的直接敲打,更是给清流一个立威的机会。范畴激动领命:“臣领旨!定不负圣望!” 王振武脸色更加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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