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顺二年的冬夜,大都的皇宫被一层薄薄的积雪覆盖,琉璃瓦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紫宸殿偏殿的烛火已燃至深夜,烛芯爆出的火星落在铺着貂皮的地毯上,转瞬便熄灭了。元文宗图帖睦尔坐在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蹀躞,目光却死死盯着窗外,那里的积雪反射着微光,像极了旺兀察都行宫那夜,兄长明宗和世?七窍流出的血,在雪地晕开的暗沉痕迹。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内侍怯薛长帖木儿不花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捧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奶茶,声音压得极低。他跟随文宗多年,深知每到冬夜,“旺兀察都之变”的噩梦总会缠上这位皇帝,今夜尤其严重,方才他在殿外值守,已听见殿内传来两次惊悸的喘息,还有模糊的“兄长饶我”的呓语。
文宗没有接奶茶,只是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朕睡不着。你去把明宗皇帝的两个皇子……懿璘质班和妥懽帖睦尔的起居录拿来,朕要看看。”
帖木儿不花心中一紧。自明宗在旺兀察都暴毙后,他的两个儿子便被文宗以“避祸”为由,流放至广西静江路,七岁的懿璘质班被寄养在当地达鲁花赤家中,十三岁的妥懽帖睦尔则被安置在独秀峰下的一座旧寺里,身边只留了两个老仆。这半年来,文宗虽偶有问及,却从不愿细看起居录,今日突然提起,想必是夜里的噩梦又加重了。
他不敢多言,转身快步去内务府取起居录。殿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文宗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可怕的一幕:至顺元年八月,他亲自去旺兀察都迎接从漠北归来的明宗,兄长拉着他的手说“吾弟辛劳,此后天下可共掌之”,语气里满是信任。可仅仅三天后,明宗便在行宫突发“暴疾”,他冲进寝殿时,兄长已倒在龙床上,嘴角、鼻孔、耳中都淌着黑血,眼睛圆睁着,像是在质问他为何如此狠心。
“朕不是故意的……”文宗喃喃自语,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泪水,“是燕帖木儿说,兄长若登基,定会清算当年朕复位之事;是太后说,先皇的遗愿是让朕守住大元江山……朕只是想保住皇位,没想杀你啊……”
可这辩解太过苍白。他清楚记得,明宗暴毙的前一夜,燕帖木儿曾派人送来一碗“滋补汤药”,说是他特意为兄长准备的;他更记得,兄长死后,他没有追查“暴疾”的原因,反而在燕帖木儿的“劝说”下,火速返回大都,再次登基称帝。这些年来,他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却总觉得兄长的魂魄就在大殿里,冷冷地看着他。
“陛下,起居录取来了。”帖木儿不花的声音将文宗从回忆中拉回。他擦了擦眼泪,接过厚厚的两本册子,先翻开了懿璘质班的那本。
册子里详细记录了懿璘质班在广西的生活:每日辰时起床,跟着老儒读《论语》,午时用膳,下午练习骑射,酉时入睡。达鲁花赤在旁批注“皇子聪慧,过目不忘,骑射亦有长进”。文宗看着“聪慧”二字,眼眶又热了,这孩子像极了明宗,眉眼间带着一股温和的英气,当年明宗还在漠北时,曾抱着襁褓中的懿璘质班,笑着对他说“这孩子将来定是个好君主”。
他又翻开妥懽帖睦尔的起居录。比起懿璘质班的规整,妥懽帖睦尔的记录要简略许多:每日读书、扫地、洒扫庭院,偶尔会去独秀峰下散步。老仆在旁批注“皇子寡言,每日除读书外,极少与人交谈,饮食亦简”。文宗看着“寡言”二字,心中一阵愧疚,妥懽帖睦尔是明宗的长子,本应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却因他的私心,被流放到偏远之地,过着近乎囚徒的生活。
“传朕旨意。”文宗突然开口,声音坚定了些,“明日一早,派使者去广西静江路,将懿璘质班和妥懽帖睦尔接回大都,接入宫中抚养。沿途务必妥善照料,不得有半点差池。”
帖木儿不花愣了一下,随即躬身应道:“遵旨。”他知道,这道旨意不仅是文宗对兄长的愧疚,更是对朝堂流言的回应,近来京中已有传言,说文宗因“弑兄夺位”,惹得天怒人怨,若再不善待明宗子嗣,恐会引发民怨。
可他没料到,这道旨意很快便传到了太平王燕帖木儿的耳中。
次日清晨,燕帖木儿便身着紫色蟒袍,急匆匆地走进紫宸殿。此时文宗正在批阅奏折,见他进来,放下朱笔,语气平淡地问:“太平王今日为何来得这般早?可是有要事禀报?”
燕帖木儿是元朝的开国功臣床兀儿之子,自武宗朝起便手握兵权,文宗能两次登基,全靠他在背后支持。因此,他在朝中向来骄横,即便面对皇帝,也少有敬畏之色。他走到殿中,微微躬身,开门见山地说:“陛下昨日下旨,要将明宗皇帝的两个皇子接回大都?”
“正是。”文宗点头,“他们是朕的侄子,流落在外终究不妥,接回宫中抚养,也能稍慰兄长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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