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琅琊转战各地,仅过去了七天。
天好像永远都是黑的,却也不是夜晚的降临,而是某种更彻底的东西碾碎了一切,让生命顷刻消亡,变得虚无。
甚至有没有七天都不一定。
余震中山脉俱断,万物皆在持续的轰鸣声里被重新定义,山不是山,路不是路,平地张开豁口吞进河流,形成又一座峡谷,因此瞬移咒根本不管用,连他们也不知道这是哪。
天地翻覆,南初七梦回千岩岛。
他抱上双膝思考,身侧是付逾眠和孙霄娘,二人正举着地图讨论路线,却发现毫无用处。随着解救的地方越多,这一队留下的人就越少,付逾眠曾戏言,他们其实是敢死队。
要去渝州会师的前提是大家能找到路,倘若一直找不到,他们可不就是敢死队。
对面则坐着谢长期,他已经许久没说话了,在想锦华峰,似乎当年也是这样,围剿楚霄前都有过犹疑,但那时还有一样现在没有的东西。
是信心。
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不知道要面对什么,这是横亘在眼前最大的两个难题。
混乱从未停止,往往是下一息,周围人就跟着山川消失不见,像是老天只肯给予他们短暂的重聚,琅琊一战后,人越来越少了。
星子仍在不断闪烁,属于某人的命运并非一成不变,谢长期因此第一次相信了人会变成星星的说法。
啪嗒一声——
忽而有颗果子砸到身上,正中怀里,断了念想。谢长期看过去时,南初七投掷的动作还来不及放下。
南初七示意道:“吃吧,洗干净的。”
其实没水,他顶多拿衣服擦了两下。
没趁机毒死谢长期就够意思了。
谢长期捡起来,经火光一照,浆果红如珊瑚,触感却微凉,“这世道还有东西能吃吗?”
南初七摇头,倒是另外二人毫不在意,连声说谢谢。
见此,谢长期也道了谢。
南初七一边啃果子一边拿着木棍戳火堆,噼啪作响,烧得更盛,确保四周不会归于沉寂,即便他暂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有点活气好啊,似乎温暖安静的环境里,最适合坐下来促膝长谈,火焰炙热明亮,人反而变得纯良。
好像连隔阂都没有了。
透着这层火光,谢长期不介意让气氛一直保持下去,只可惜烧得再旺的火也要熄灭,温和的表象下,他的声音徐徐传来:“薛静仪来云中,是你提的?”
南初七假装没听到,不过右手一时顿住,哪怕很快恢复常态,也遮不住他其实很在意。
被戳穿心思不算丢脸,但落在正主面前,意义总归不同。
平时是喇叭,现在成了哑巴。
偏偏谢长期不给他任何机会,继续逼问:“为什么?”
南初七没法搪塞过去,他没有任何大仇已报的快感,自己都觉得头脑发昏,除了后悔就是难堪。
谢长期应该叹了口气,“她从没夸过我,百年之后竟能得到一句道歉,说起来还得谢谢你。”
然而这些事谢长期早就明白,在他亲自把母亲送往冀州时,他就不在乎亲人所谓的愧疚了,他真正在乎的只有那句为什么。
谢长期说得很轻巧:“我们关系不好,我不喜欢你,你也没少针对我,这跟宋洺沈年不同,你我像仇人。”
若是同龄也罢,谢长期不懂,南初七为何会对他有这么大的敌意。
可他当真不懂吗?
谢长期揣着明白装糊涂有十余年了,做人何必耿耿于怀,至少他大胆过,在他每一次的选择中,爱与恨皆不能说明他们的关系。
所以这一次——
算了。
谢长期这样说。
“你的回答我不想知道,已经不重要了。”
南初七哑然无声,最终扯了扯嘴角,颇有点不服气:“这点我比不上你,但是你也未必就比我强,贱人就是贱人,谁让你早出生十年,否则同窗根本轮不上你好不好?”
话锋一转,他又别扭开口:“猎场的事,对不起。还有谢谢。”
谢长期挑眉轻笑,明知故问:“什么谢谢?”
南初七不耐烦地狂戳火堆,“哎呀不重要了。”
当年他失踪于金陵,先后有墨九君、明若清试图寻他,却是谢长期把他交给了姜云清,他是该谢谢他。
另一边,付逾眠正粗略数着星星闪烁的次数,光看是看不出来的,这个世界本就在不断否认,他只希望星星们不会消失。
“臣夜观天象,我们大吉。”付逾眠啧啧几声,痛恨自己没怎么学过金门五术之命,关键时刻根本不会紫薇斗数。他单手搭在膝上,举着果子继续说:“早前修真界就消失了一半的人,他们都能赶回琅琊,现在又有人消失,也只会是另一半了吧。”
天道还真是公平呢。
他不愿星光熄灭,毕竟他就是剩下的另一半。
说到这里,付逾眠问谢长期:“谢宗主,那会儿你去哪里了?”
谢长期道:“没有感觉。”
在他们眼里,回来不过瞬息,代价便是所有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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