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而行，谢浔忽而拉了苏姌一把。
“我背你。”谢浔蹲在苏姌身边。
前方是一条小河。
必须横淌过河，才能进村。
苏姌的脚伤又没好，再沾了脏水，说不定会感染。
苏姌微愣，没想到他还有这般细心的时候？
上一世的某些画面仿佛和现在的场景重合。
那时候，她刚与谢浔大婚。
谢浔被困在公主府里，日日沉着一张脸，满面愁云。
他总不理苏姌，苏姌就想着去接近他。
她还曾故意在他面前佯装摔倒，委屈巴巴地眨巴眼睛，“驸马，我摔跤了，你背我！”
她想着制造点契机，驸马总会知道疼人的。
可谢浔仍冷着一张脸，到最后也没背她，只是找青月把人背了回去。
他甚至连句贴心话也没有，还总敷衍她：“臣身上脏，公主自己走，别被臣带进泥潭里去了。”
他身上分明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没有。
他就是不喜欢她靠近吧！
……
苏姌在心底自嘲一声。
谢浔见她愣在原地，不知想什么，拍了拍她的小腿肚，“你走路慢吞吞的，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上来我背你！”
苏姌有些心梗。
谢浔还是那个谢浔，哪会关怀别人？只是嫌弃她罢了。
苏姌绕过谢浔，“我自己会走！”
谢浔张了张嘴，苏姌早就头也不回，一瘸一拐走了。
他疾步跟在苏姌身后，盯着水中女子的倒影。
她面色苍白，咬着唇，分明十分痛苦，但她就不愿意他背。
但凡她有一点点办法，都不会对谢浔开口，更别说服软。
她对别人，甚至对南风馆那些小倌，都不至于此。
他心头莫名空了一块，“公主就这般恨我吗？”
“谢大人从前如何对我，我不过是回报给谢大人而已。”苏姌清冷的声音，比夜风还刺骨。
月朗星稀，夜色如水。
无端唤起谢浔心头尘封的那点儿生而为人的情思。
谢浔猜测她计较的是之前几次他的言语过激，语气一软，道：“我以后注意，公主就不会恨我了么？”
苏姌停下脚步，转身抽出发簪，指腹一松。
平砰——
“我簪子掉了，劳烦谢大人帮我捡一下。”
谢浔拾起断成两截的玉簪，递给苏姌。
苏姌却迟迟不接，只是苦笑一声，“碎了的东西，还能复原么？”
谢浔指尖微蜷。
苏姌的话他半懂不懂，但她决绝的眼神他看得清楚。
总之，各有各的路，纠结这些东西无益。
“走吧，谢大人！”苏姌转身，没在给他多余的眼神。
谢浔将发簪塞进衣袖里，两人朝着红光处走去。
那红光在村子西边的一户人家聚拢。
农家小院红绸交错，门口贴着喜字。
“果然是有人大婚？”这就让苏姌更不解了。
一来南齐没有夜里大婚的风俗，二来白天根本没听人提过村中有喜事。
这村中总共就一百来口人家，有人结婚，消息不得漫天飞么？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秘？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和唢呐悠扬的声音交汇，显得有些渗人。
苏姌寻着哭声而去，小院后墙外，一个约莫四五十的妇人泪眼婆娑。
一旁的老伯给她递了个手帕，“哭、哭、哭！哭什么哭？女儿嫁人是好事，被你哭得晦气死了！”
“什么好事？这两年嫁人的姑娘，哪个有好下场的？”妇人推开老伯，“我女儿要是被厉鬼烧死，我非剁了你这杀千刀的！”
“呸呸呸，别乌鸦嘴！”老伯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无奈哀叹：“那能怎么办？姑娘都十八了，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吧？有朱家小姐在咱们村里镇守，那厉鬼指不定不敢来呢？”
“谁？”
两人正说着，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老伯举起打猎的弓箭，对准夜幕中的人。
“是我！”苏姌举手示意。
这夫妇指望苏姌镇鬼，应该不会对苏姌不利。
苏姌和谢浔大方走上前，“是我，我和郎君出来散散步。”
“姑娘快回吧！被村长知道了你们瞎转悠，必定把你们赶走！”老伯的弓箭仍未放下。
一旁的妇人却急了，拦在老伯身前，对苏姌二人恭敬行了个礼，“姌姌姑娘、谢公子，莫听他浑话，村长也是担心两位被厉鬼所伤。”
苏姌没放在心上，好奇道：“你家姑娘出嫁，你们怎么不进家门啊？”
“这是姑爷的家！”妇人有些不好意思，“我担心我家芸芸半路被厉鬼害了，不放心才悄悄跟到了姑爷家。”
“既然怕厉鬼，为什么要连夜出嫁，不在白天？”苏姌道。
妇人更是连声叹气，“这厉鬼跟着我们村数十年了，百无禁忌，白天黑夜都敢出来害人的。所以晚上悄悄嫁人，说不定能逃过厉鬼的魔掌。”
“什么鬼还昼出夜伏？”苏姌更觉得荒唐。
妇人却很笃定，“厉鬼凶极了，而且专挑新婚夫妇下手，这几年好些新婚夫妇大婚日被鬼火烧死的。
村里找了许多捉鬼的，愣是没发现厉鬼的踪迹，那是个怨灵！”
“最后连那些捉鬼的都被鬼火烧死了，后来村长就明令禁止找捉鬼人，说是惹怒了厉鬼，会造更多杀孽！”老伯附和道。
苏姌和谢浔交换了个眼神。
这村长好奇怪，村里出了事，自己不找凶手就算了，反而去扼杀找凶手的人。
“你们可知道厉鬼的来历？”苏姌问。
“当然！就是蘅姬母子怨气太重，到处作恶，我们修了祠堂供奉她母子三人，怨气却也不得消解……”
“长舌妇！什么话都敢乱说？”老伯打断了妇人的话，“村长说过不许提那晦气的东西。”
苏姌从不相信厉鬼害人之说，都是人为作祟。
可是时隔多年，谁会打着蘅姬母子的幌子害人？
“你们怎么确定那鬼是蘅姬母子？”
“有人听过蘅姬的琵琶声啊！”妇人笃定道：“当年蘅姬一首《关山月》名动天下，普天之下只有她懂此曲谱，谁还能冒充她不成？”
话音刚落，空旷的峡谷中响起琵琶声，婉转幽怨。
的确是已经失传的《关山月》。
可鬼怎么会谈琵琶，难道……
蘅姬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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