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何时送来的?怎么这么多?”
杨昭连忙躬身,声音恭敬道:“回圣上,是方才通政司刚送来的今日急需批红的急件。奴才见圣上正与苏大人相谈甚欢,未敢打扰。”
刘端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书卷放下,转向苏凌,脸上露出一抹带着歉意的苦笑,摊了摊手道:“苏爱卿,你瞧瞧,天天如此,一堆接着一堆,这点、那点的琐事,没个消停时候,真想安生说会儿话都难。”
苏凌心中一动,这一幕何其熟悉!
两年前他初次被密诏入宫,也是类似的场景,刘端借批阅奏章上演了一出“皇权旁落、身不由己”的苦情戏,意图拉拢他。
难道今日,又要故技重施?
苏凌可不想再浪费时间配合演出这种戏码。
他立刻站起身,朝着刘端躬身拱手,语气“诚恳”地说道:“圣上日理万机,操劳国事,臣岂敢耽搁?既然有紧急政务需圣上圣裁,臣在此多有不便,亦不合外臣规矩。臣恳请先行告退,待圣上闲暇时,再听宣召见。”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既表达了体恤君上,也守住了臣子本分。
然而,刘端却毫不犹豫地一摆手,语气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
“哎!苏爱卿此言差矣!朕说过,你与旁人不同!无需回避这些虚礼!你就安心坐着,稍等朕片刻,朕很快便处理妥当。朕说过,今日要与你好好说说话,岂能因这些琐事而废?”
他根本不给苏凌再次推辞的机会,直接对杨昭吩咐道:“杨昭,将奏章呈上来。”
“奴才遵旨。”
杨昭应声,快步上前,将怀中那厚厚一摞,足有四十多份的奏章条陈,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龙书案上。
苏凌见状,知道再推辞便是违逆圣意了,只得暗叹一口气,重新坐下,心中警惕却提到了最高点。
他倒要看看,这位天子今日又要唱哪一出。
刘端伸手取过最上面的一份奏章,展开,目光快速扫过。苏凌静静地看着,只见刘端看得极快,几乎是一目十行,不过几息功夫,他便将那份奏章合上,随手扔到了龙书案的左侧空地。
接着,他又拿起第二份,同样是快速浏览,随即又扔向左侧。第三份、第四份......他的动作流畅而机械,仿佛在做一件重复了无数遍、早已习惯成自然的事情。
绝大多数奏章,他仅仅是瞥了一眼封面或开头几句,便做出了“丢弃”左侧的决定。
偶尔,他会拿起某一份奏章,稍微多看两眼,眉头或许会微不可察地蹙一下,但最终,依旧还是将其归入了左侧那越堆越高的“废纸堆”中。
整个过程,刘端的神色平静无波,既无愤怒,也无无奈,更像是一种麻木的例行公事。
只有极少数的时候,大约仅有五份奏章,他才会仔细阅读片刻,然后用朱笔在上面简单批注几个字,再将其单独放置在龙书案的右侧。
不多时,四十多份奏章便被分拣完毕。左侧堆积如山,粗略看去至少有三十五六份之多;而右侧,则孤零零地只有可怜的五份。
苏凌冷眼旁观,心中已然明了。
这大概就是如今大晋朝堂权力运行的赤裸裸的写照——绝大部分真正关乎国计民生的军政要务,早已由中书令徐文若先行“票拟”了处理意见,送到御前,天子刘端甚至连细看和反驳的权力都没有,只是走个过场,用个印而已。
而他唯一能真正“做主”的,恐怕就只有右侧那寥寥几份、无关痛痒的宫内采买、修缮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果然,刘端放下朱笔,身体微微后靠,目光扫过案上泾渭分明的两堆奏章,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天气,既无怨愤,亦无自嘲,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左边这些......”
他指了指那堆小山般的奏章,“按惯例,皆是中书令君已然批红定了调的,朕......就不用再费神看了,无非是用个印,走个流程罢了。”
他的手指轻轻移向右侧那孤零零的五份奏章,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弧度。
“至于右边这些......嗯,宫内尚衣监需添置些夏布,御膳房要采买些时令瓜果,还有几处宫苑角楼需要简单修缮......这些琐碎小事,倒是朕......能做主,也该朕看看的。”
这番话,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这寂静的昔暖阁内炸响!
“噗通”一声!
侍立一旁的杨昭,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他双腿一软,竟直接瘫跪在地,以头触地,浑身抖如筛糠,连话都说不出来,显然是被天子这番直言吓破了胆!
然而,端坐在一旁的苏凌,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仿佛刘端只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这份定力,与旁边吓得魂不附体的杨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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