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次开庭，她还在，继续指着你的父亲，你也是这样对待吗？”覃明问道。
“他们的意图，让我觉得费解。
让我妈妈出来，作为原告证人，这里能凑齐我人格的缺陷，但同时又将女人受家暴该如何自卫的问题扯了进来，就这样吗？
这个作用，其实我那位婆婆，武似玉女士，自己收集的证据，就足够证明了吧？
我记得，我第一次跟她见面，他们家就有摄像头摆放在客厅里，还用一盆花掩饰了。
这些年，她都是用这样的方法来收集我的罪证的。
我本来以为，她这样做，是为了让她的儿子看清我的真面目，然后不跟我结婚，或者结婚之后，跟我离婚。
没想到，还有比那更重要的用处。”
“他们让你的妈妈出现，自然是希望，你们家所有的人伦问题都摆放在台面上，大家都用优秀的学识，放大镜下，一个个地看个清楚，然后企图作出能写入法典的辩护跟判决。
如今的世道，是很期待有这样一个案子，来更改新的社会公序良俗。
但是男尊女卑的世态，才过去几年啊？
女权的呼声也是居高不下，即便是站在立法的角度，也最好是慎之又慎。
”
覃明将话题，硬生生地扯到立法的高度，自然是为了让她忽略她妈妈出现的对方的意图。
但是他却听她淡定地接话道：
“之前的女人，即便被家暴，即便婚姻生活，过得生不如死，也因为自身表达的欠缺，资源的不足，而放弃了离婚。
那些勇敢地提出离婚的女人，确实下场都很不幸。
因此我会更加觉得，我的妈妈，除了勇敢，还是有谋略的。
若我的爸爸，确实是她说的那样阴狠变态。
如今女人的地位与过去不同出去性别比例的失衡，也有社会进步的缘故，女人受教育程度变高，越来越多的女人身居要职，自然多了选择的权力。
一来二去，男人在事业上的生存空间受到挤压，在婚姻里的地位受到挑战，而父母还是过去的思维，觉得媳妇只是家里的奴隶，要想旧时候的下人一样做事，要像妈妈爱护自己的儿子一样爱护自己的丈夫，
对于女人而言，她们要兼顾工作，丈夫，婆媳，以及孩子，也一样是种倾轧。
离婚率，自然会上去。
而旧有的伦理，自然崩塌得更为迅速。
立法的角度，能为这件事做的，其实非常有限。
我国的法律，虽然是成文法系统，但是也并不是基于孝道，这样的公序良俗建立的司法体系吧？
事实上，跟欧美体系的立法原则一样，都认同个人的自由权利，个人拥有财产的权力，而形成的法律。
既然如此，对于孝道夫妇之道，等等就没有约束的能力。
最好的办法是，国家出面倡议，文化宣传，教育完善。
而且，这必然是一个过程。”
李迁徙说道这里，发现覃明只是看着她，静静地，那双如暗夜星子的眼睛似水柔情地看着她，她是从他眼神里的情谊，发现自己说得太多，而且他并没有打断。
他不是很忙吗？
他听萧迁说，他最近忙死了。
她也是在子夜时分，听见他回家的动静，才熄灭了花园门口的灯。
如今他站在她面前，听着她废话，还说起司法解析来——她不想说这些，特别是她不懂的领域，果然她没有让自己失望，说得是一塌糊涂。
但是她却觉得，她有必要说出来，即便是愚见，必然是愚见。
他在法庭上，担心她太多了。
她看得分明，也感受得到。
那些过手大量案子的审判长，对方代理人，自然能看见他的情绪微妙的变化，对她的担心，已然超出了代理人跟当事人的关系。
这样想，她可能也有些过度自恋，或许，他在法庭上，对待当事人，从来就是这样的态度勒？
她那天就想提醒他，让他不要总用过度担忧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随时都会崩溃的样子。
犹疑了这三天，今天下午，接到萧迁的电话，说是他这三天，表情简直要吓死考古学家。
问清缘由，才知道，他在律所，素有千年木乃伊的称号，能让对手胆寒的面无表情。
但是在今年初夏的时候，竟然活了过来，表情生动得让律所的单身美女们心动不已，又加上输了官司，所以让那些母爱泛滥的美女们前去问候。
如今这几个月，大家也已经习惯了他的活着，却在这几天，又变成了木乃伊，而且是那种带着杀气的木乃伊。
她自己也想知道，什么叫做带着杀气的木乃伊。
加上于欣欣的事，所以她带着孩子，走进了律所。
然后她出现在他面前，只看到他的惊讶。
他让她跟孩子坐电梯下去，回家，她还以为，所谓的带着杀气的木乃伊，就是话变少，不在律所和附近聊天这种程度勒。
他还自动走了进来，帮忙照顾孩子，方才，还担忧她的情绪状态，现在，十分认真地听着她说话——她真的，不觉得他有可怕之处。
或者，是她没有看过木乃伊，所以没有参照？
“我本来不想说这些的。”李迁徙见自己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就只是对视，实在有些尴尬。
她自己倒是还好，毕竟想起当年那个傍晚，他拉着她在核桃街上狂奔，关切她的痛脚，写下红花油，让她去买。
她内心是非常温暖的，那种温暖，能穿越时间，也能穿越她目前的境况。
而且，她也因为经历婚姻，经历人事，不再如当年那般，情窦初开，一腔赤子之心。
虽然高中时代，他所有的言行，所有的眼神，必然都是跟那位美丽的校花联系在一起，而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
她当年并不失落，如今也只是温暖如旧。
这样的温暖，很利落地缓解了之前，他们两人的暧昧。
他如当年一致的保护，让她瞬间没了之前的猥琐。
但是，她的坦然，在覃明的眼里，却是另外一回事。
覃明几次差点伸手，想抚摸她的脸，但是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悲戚神色，他连个借口都没有。
而且她还谈起司法系统，虽然是顺着他的节奏，有些跑偏，但是却让他更是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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