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破奴又一挥鞭，骏马飞快如同闪电，他偏身躲过迎面打来的枯枝，“先前大行令家退婚，落了含光的面子，我得把这面子给她挣回来，不能叫她委屈！”
霍去病倒是不想他有这样的想法，爽朗地一笑，“既然如此，我便舍命陪君子，陛下仍在太液池泛舟，且看在陛下上岸之前，你我能不能擒到这匹白鹿了。”
赵破奴一马当先，自觉胜利在握，不由得生了几分志得意满，“既然如此，你我不如打个赌，谁能先捉到那匹白鹿，便将剩下半月的骑射操练一并担了！”
霍去病知道他心中打得什么主意，不过是趁火打劫，想要多混几日假去会佳人，便勾起唇角，一夹马腹，奔雷绝尘而去，“鹿死谁手尚且未必，你可莫赔了夫人又折兵！”
二人策马之间，不忘伸手相击，赌约既成，二人虽然面上仍是调笑神色，但目光却是凌厉沉下，各自催马扬鞭，追溯着积雪上的白鹿蹄印而去。
白鹿灵活，皮毛颜色又与这满地积雪相近，稍稍一闪便是毫无踪迹，只能凭借地上浅浅的蹄印和奔逃的蹄声辨认行踪。
长久盯着那雪地上的蹄印，难免眼中发涩，霍去病愈发觉得头晕。
揉了揉眼，纵马越过一段积雪倒地的枯木，听着白鹿的蹄声依旧节奏有力，霍去病道：“这样追赶下去，它再不脱力，你我就要误了时辰了。”
“这也不难。”赵破奴可不这么轻易便放过这天降的祥瑞，抬头一望，看见前面的林木中隐隐露出宫苑的檐角，“前面有处宫苑，我们将它赶去那里，再劳烦宫人围堵，前后夹击，不怕擒不住它。”
“好麻烦的祥瑞。”霍去病握了握挂在鞍侧的长弓，还是悻悻搁下。二人拉开距离，成夹角之势，策马追逐，将白鹿逐渐逼往那处宫苑。
他策马之间，脑中有一丝疑惑一闪而过，虽然上林苑广袤，但为了不唐突圣驾，冲撞贵人，他们对于上林苑中的宫室总是有个大致了解的，只是此处却是毫无印象，这参天乔木的密林之中隐隐露出一角的宫苑，究竟又是什么地方？
马蹄越过覆盖着枯枝落叶的积雪，落至青砖铺就的宫道上，离开路上丛生的藤蔓和参天的乔木形成的荫蔽，面前豁然开朗，如天光乍亮。
赵破奴刚想吆喝着唤此处的宫人相助，声音还未溢出喉咙便转换成了一声疑惑的“咦？”
面前空寂无人，宫道上满是干枯的落叶，无人清扫，残雪累积，踩上去咯吱作响。石灯柱上隐隐可见陈年蛛丝，牵扯不断，在雪光中泛着冷冷一丝银光。
宫道尽头，石阶绵延，直至高台之上。高台之上，巍峨宫殿，斗拱飞檐，鸱尾高耸，如鸟斯革，如翚斯飞。遥遥可见殿前立柱上的朱红髹漆受风雨侵蚀，显出斑驳残褪之象。
白鹿慌不择路，沿着宫道一路狂奔，眼见着就跃上了石阶，竟是要往高台上奔去。
“诶诶诶，这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纵马驰骋宫道已是大罪，更莫说纵马一路跃上石阶冲入殿内，赵破奴在石阶之前狠狠勒马，看着那个白色的影子一路沿着石阶狂奔，如何也想不到这是一处无人的宫室，只能无奈问道：“如何？”
“捉不到这祥瑞，你能善罢甘休？”霍去病翻身下马，紧了紧自己小臂上绑着的皮革护臂，四处一望，“左右此处是座空殿，虽然不知为何封殿，但毕竟无人，趁现在将那白鹿赶上高台，抓了回去交差。”
赵破奴笑了一声，连忙下马，撩起袍摆挽在腰间，“多谢。”
“何必装腔作势，我知你现下恨不能直接冲进去。”
霍去病轻哼一声，看见赵破奴大步一迈，沿着石阶一路而上，自己也不甘示弱，随即跟上。
殿门紧闭，赵破奴试图在白鹿跃上高台之前捉住它，伸手随意拣了几个石子，从指间弹出，直逼白鹿的后蹄，几枚石子落空，有一枚击中了白鹿的右后蹄，白鹿一声低鸣之后却更加奋力向上跃去。
霍去病见状，拎出腰间流星索便向前掷去。霍去病的流星索与常人不同，平常的流星索用于捕获野兽，虽然叫得好听，不过是普通绳索末端拴一个石球，他这个却是金贵的很，用的是坚韧又轻便的鹿筋索，末端分为三股，各自坠了一枚金珠。
流星索飞跃而出，三股如同灵活的触手，缠住了如树枝般的鹿角，他见状连忙用力向后一拉。
白鹿受此纠缠，偏离了本来的路，奋力挣扎之下，竟然低鸣一声，高高跃起。
“我的天啊……别别别撞！”
前面的白影高高跃起，赵破奴只觉得心跳都要骤然停止——
但慌不择路的白鹿并未听懂他的大呼小叫的善意提醒，反而更加惊慌，一头撞在了那紧闭的双扇殿门上。
霍去病不料白鹿的劲道如此之大，手中的流星索脱手而出，自己也往前一倾，幸得赵破奴及时托了一把，才稳住身形。
殿门并未封严，被白鹿这一撞竟然撞了开去，沉沉的一声“吱哑”似是老叟的干咳，门扉上装饰的金玉约是年头久了，又封殿多年无人维护，随着殿门的大开而脱落，丁零当啷地坠了一地。
赵破奴和霍去病大步一跃上了高台，听见殿门内被惊慌失措的白鹿冲撞得七零八落的声音，已是管不了这许多，同时闯入了这被尘封已久的殿中。
封殿多年，内里的装饰虽然精致，却也是积尘落灰，一片衰败。
霍去病眯眼，在面前挥了两下，挥散漂浮的尘粒，扑面而来的除了尘粒，还有一股隐隐的香气，在这冰冷的殿中，似乎带来些微的暖意，熟悉极了，只是来不及细想，便听得赵破奴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那白鹿真是灵活，已是往后殿去了！”
二人便连忙往内追赶，白鹿进入封闭的室内，愈发惊慌，东撞西碰，多年未动的几案、杯盏、箱笥，通通都被撞得零落四散，激起一片尘粒浮扬，白鹿慌乱的蹄声中，还夹杂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落地碰撞的声音。
喜欢明月皎兮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明月皎兮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