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皎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看着诸邑公主嫣然的笑颜，还有时不时凑过去和霍去病说话时微微绯红的脸色……还有霍去病侧脸和她说话时，唇边若有似无的一丝笑意。
阿皎瞪着霍去病的唇角，只觉得瞪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了，终于凭借那微乎其微的角度断定，他笑了。
他居然笑了！
嘴角只要不向下撇着，那都是笑！
心里又酸又涩。
他居然对别的女人笑。
她给自己斟酒，那酒入口甘甜，但是后劲却是很大，等散席之后，温姬发现身边的阿皎已是醉成了一滩烂泥。
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媚眼如丝，袖口滑落下去，露出一段凝玉般的皓腕，惹得人心醉。
温姬叹了口气，刚想唤几个人来搀扶阿皎，却有一双手抢先一步落在她的肩头。
温姬抬头，有些愕然，“原来是冠军侯。”
霍去病冷淡地对着她点了点头，转头去看两颊绯红的阿皎，声音低低的，“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温姬道：“阿皎不知道这酒后劲大，贪其甘甜，饮得有些多了。”
霍去病正欲扶起阿皎的时候，却有另一双手握住了阿皎的肩膀。
霍去病抬眼看去，嘴角僵硬地弯了弯，目光中似是能射出冷箭来，“太中大夫。”
东方朔似乎没有感觉到他眼中的敌意，“噢，是冠军侯啊，君侯明日便要出征，实在是辛苦了。”
霍去病冷淡地同他寒暄，“为国为民，不敢言苦。”
东方朔瞟了一眼落在阿皎肩上的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道：“冠军侯不是要去巡视胡骑么？既然君侯还有事，便由我送阿皎回去吧。”
阿皎？
霍去病的眼眸眯了眯，叫得这么亲热？
这几日许孚传来的消息，只说阿皎和东方朔过从亲密，东方朔常常会来医馆看阿皎。
看到此刻东方朔懒洋洋的笑，顿时有一种猛虎对于闯入领地者的敌意。
“我并无事，不敢劳烦太中大夫。”霍去病握在阿皎肩上的手紧了紧，不肯相让。
两个人的声音将阿皎吵醒了。
阿皎半醉半醒间，只觉得自己肩头被人紧紧握着，又有人在耳边嗡嗡地说话，似是蚊蝇一般吵，且左肩上不知道为何，越说话那人便握得越紧。
“吵……”她不悦地嘟囔一句，眯着一双醉眼抬起头来。
“看，小阿皎醒了。”东方朔道，“你问问小阿皎，想和谁走？”
说罢，东方朔便带着些诱哄的语气问道：“小阿皎，醒醒小阿皎，不许睡过去，现在问你啊，东方兄和霍去病，你跟谁走？”
阿皎昏昏沉沉，只想睡觉，只听见迷迷糊糊的霍去病三个字，当即便有火气冒上来，“霍去病……不要！”
不知是不是温姬的错觉，霍去病的脸色微不可见地一变。
东方朔得意地一笑，伸手将阿皎打横抱起，看着霍去病，意有所指地道：“看来小丫头还不傻，知道谁会替她出气。”
说罢便抱着阿皎扬长而去。
阿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她只觉得头疼欲裂，拼命地揉着脑袋，一边感慨饮酒过度要不得。
兰泽见她醒了，连忙端来醒酒汤给她，看着她喝了，“娘子怎么又喝得这样醉？”
阿皎苦笑着，“下次再也不了。”
她喝醉之后的记忆通通消失，只记得在平阳长公主的寿宴之上，李其姝一舞引得陛下当场走下尊位，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兰泽道：“是太中大夫送您回来的，您还拉着人家的袖子不给人家走，拼命地问‘你身边怎么可以有别的女人’还有‘你怎么对着别的女人笑’翻来覆去地问，太中大夫气得直跳脚，又扯不出袖子来，只好无奈地安抚您，说他三十余岁不曾娶妻，不曾有别的女人，也不曾对着别的女人笑，哄了您好久，您才肯安分地睡下。”
“是么？”阿皎实在是不记得了，只是这比起上次拿博山炉砸了他一个包比起来，算是好了不少了。
她咳了咳，有些心虚地问，“除了他，还有别人来过么？”
兰泽睁着一双大眼睛摇头，“不曾有人来过。”
“哦……”阿皎觉得自己的心里似是有些空落落的，明明希望不要和他有所牵扯，却又害怕从此就这样，真的瓜葛。
她的心中，升起一种茫然来。
方欲下榻，却又听见兰泽道：“听闻今日大军出城，娘子起得晚了，否则还能去城门看陛下送别几位将军呢。”
阿皎恍惚了一下，想起那人低低的一句，“我过几日就要出征……”
原来就是今日啊……
她起身，推门而出，院子里满地梨花如雪，薄薄地积了一层，并未被人扫过。
只是那满地落花之中，清晰地映出一双足印来，像是有谁在风露落花之中，执着地立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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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皎发觉自己闲下来，就会想东想西，不如忙起来，叫自己的日子过得充实一些。
她重开了医馆，把小药童们带了回来，一边行医，一边教他们识字，第一日下来便是忙得团团转，等到日暮时候，才有空喘几口气。
这样才对，她想着，提着一盏灯笼送小药童们出了门，给他们一人塞了一包新鲜做出来的桂花糕，嘱咐他们路上小心，看着他们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笑着转身。
转身之后，阿皎的眼睛微微圆睁。
暮色之中，有个男子正半倚着医馆的门看着她，一身蓝色的春衫，衬得细眉长目，面如冠玉。
阿皎思索着，昭平君陈偃为何倚在她家门口，以一种主人翁的姿态看着她？
她提着灯笼，隔着门口几阶石阶与他对望，“将近宵禁时分，不知君侯在此有何贵干？”
昭平君面上并无那种懒散的纨绔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寂静的平和，“我母亲想见你。你随我去府上住几日，诊金随你开。”
阿皎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她可还记得那一日是被陈偃赶出来的，此刻面对这般温和的他竟然有几分不适应，“只是我的医馆今日才复开……”
“我说了，诊金随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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