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行竟然已经在长生宗内暗自培植起了自己的势力。冯冶神情凝重，与冯曦对视一眼。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郭行道，“看来今日二位是带不走阿皎了。方才若是听从我的，或许我还能念在同门之谊，留你们一命。”
他缓缓抽剑出鞘。
郭行之剑，剑名平恨。
冯曦惊道：“你竟对我们动了杀心？”
冯冶倒是十分沉着，道：“他在长生宗中早已经暗暗培植自己党羽，如今既然在我们面前展露出来，必然不会轻易放了我们。”
郭行既然之前隐藏自己的人手，大约是因为此时时机未到，他的势力还不能现于人前，而一旦暴露了，自己与冯曦只能被灭口。
郭行不动波澜地一笑，“冯师弟果然机敏，只可惜晚了。”
他话音刚落，平恨剑上陡然漾起强大而锋利的剑气来——
冯冶连忙推开冯曦，提起剑来，手中“拂尘”扬起皓皓剑光，生生接住了郭行挥来的重重一击。
两道剑锋相抵，杀气凛然，便是退了几步的冯曦都能感觉到那股扑面而来的锋锐之气。
“师兄！”她惊呼一声，挽起剑花，却被那两名白衣弟子挡住。
身后的黑衣人也与长生宗的弟子们开始鏖战。一时间整间前堂之内，都是兵刃相击的声音。
秋雨淅沥，自屋瓦上倾泻而下，前堂内满是积水。
鏖战中的两方人马，忽略了雨夜里若有若无的一缕笛声。
那笛声低低的，穿过雨幕，带着温柔而劝诱的意味，驱使着千军万马。
剑光飞舞，刀势如电，不知是哪一方的人突然察觉到了积水中的异样，惊吼一声，“有蛇！好多蛇！”
这一声低吼惊破了对峙的局面，他们低头看去，地上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爬满了蛇。
那蛇头型尖锐，斑纹颜色鲜艳，一看便知身有剧毒。柔软地在积满雨水的地上匍匐行进，几名昏厥的长生宗弟子身上都已经缠满了毒蛇，而这些蛇却不急着下口，只是嘶嘶地吐着信子，仿佛是在等待着谁的指令。
“师兄！这是怎么一回事？”冯曦蹙紧长眉，微微退了一步，“郭行还留有后招？”
冯冶粗粗喘了口气，看向郭行，没想到郭行也是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
这些蛇并非边塞常见的毒蛇，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直到此时，他们才注意到，在淅沥不尽的秋雨之中，那一缕含着冷意的悠长笛音。
每个人都屏息静气，面对着满堂的游移爬行的毒蛇，都不敢妄动。
那笛音愈来愈近，也愈来愈清晰。
雨幕之中的吹笛之人也越走越近。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穿着在场之人从未见过的对襟长衣。他肤色苍白，唇色红润，披着黑发，额间坠着月牙形的银饰，左耳上戴着鲜亮的银耳饰，手腕和脚腕上也佩戴着银镯，貌若好女。
他手里执着一支竹笛，毫无疑问正是方才吹笛引蛇之人。
他赤着的双足踏入前堂，浑身都被秋雨淋得湿透，却愈发显出一种精致而脆弱的美来。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缓缓开口道：“今日真是不凑巧，下了这样大的雨。”
是略为生硬的汉话，但是因为霖雨般悦耳的嗓音，连含混之处都叫人觉得别有韵味。
然而身处堂中的人却半分也不敢放松，这服饰怪异的驱蛇少年，完全不似看起来那般纯良无害。
倒是郭行先反应了过来，开口道：“敢问阁下姓名？”
少年绽开一个苍白的笑来，“瞧我这记性。在下是小细流庄少庄主的门客，特来此地，迎亲。”
冯曦和冯冶面色一变。
“你说你是小细流庄之人，如何证明？”郭行的目光缓缓打量他。
“何须多证明？”少年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手，身边如鬼魅一般又冒出一个人来，身披雨蓑，一身玄衣，腰带上金线刺绣狰狞兽首，正是小细流庄的服色。
他手中擒着疲软无力的阿皎。
阿皎被一件黑色大氅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半侧颜。
“阿皎！”冯曦和郭行齐齐出声。
阿皎的脸色苍白，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一眼，“大事坏于话多。”
“本是想来迎亲的，却不曾料到正碰上了一场好戏。”笑容苍白的少年秀致的手指抚过竹笛，“不过在下对长生宗的内讧并无兴趣，既然新妇已经现身，那便先行一步了，三位少侠，有缘再会。”
“慢着！”
郭行正欲上前，那些本来安静蛰伏着的群蛇突然昂起头来，频繁吐信，似是随时都会发动攻击。
少年微微一笑，“郭少侠，你觉得是你的平恨快，还是这这满地的毒蛇更快？”
郭行手中的剑微微一偏，眼中清寒，“不若一试？”
“为一女子，与小细流庄结怨，值得与否？”少年偏头看着郭行。
郭行眼中，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犹疑。
这一丝犹疑虽快，然而还是被阿皎捕捉到了。
虽然心中早已不抱侥幸，可如今亲眼所见，仍旧难掩失望。
“不必试了。”阿皎开口道。
堂中之人齐齐看向她。
“此次劳烦师兄师姐一路护送，阿皎心怀感激，但前路风雨漫漫，还是请诸位止步于此。”
她的目光缓缓滑过冯曦和冯冶。
够了，足够了。
冯曦和冯冶为她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多得让她不知道该以什么去回馈这一份盛情。
冯曦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还是新妇明白事理。”少年满意地笑了一下，“诸位，有缘再逢。”
他话音一落，满地的毒蛇都昂起了身子，眼睛里闪烁着阴毒的光芒，堂内的人都下意识地去看那些毒蛇，冯曦却突然高声喊道：“他们不见了！”
郭行和冯冶定睛看去，门前已无人踪。
那个笑容苍白的少年和挟持着阿皎的男子，还有阿皎，三人都消失不见了。
“蛇！蛇也退了！”
满地的毒蛇像是听到了什么指令，又恢复柔软，迅速地退去了。
冯曦持剑要追出去，却被冯冶拦住，“不必追了，既然此人敢撤走毒蛇，想必是料定了我们追不上他们了。”
“那难道是眼睁睁看着她被送进那个火坑之中？”冯曦蹙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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