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这两个字含在口中，翻来翻去无声地念。
阿皎虽然受了伤，但是露宿野外，终究还是有警觉性的，睡到半夜便醒了过来，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人妥帖地揽在怀里，十分暖和。
但是……
为什么她会被霍去病抱在怀里？
她的头枕在他脖颈处，他的下颌轻轻地搁在她的头顶，因此她一呼吸，便满满的都是霍去病身上那股阳刚的气息。
她只稍稍动了一动，头顶便传来霍去病的声音，“醒了？”
听声音，他并未睡熟，只要稍微风吹草动，他马上就会醒来。
阿皎拿手指戳了戳霍去病的胸口，“你，为什么，会，在毯子里？”
这条兽皮毯子很大，此刻一半铺在地上，一半盖在二人身上，倒是显得有些拥挤，她只要稍稍动一动，便能感觉到毯子外面的冷意。
霍去病的声音理所当然，“因为我冷。”
“那你干嘛要抱着我？”
“因为你冷。”
“……”
霍去病又问道：“怎么办？”
阿皎问：“什么怎么办？”
他略略往后退了一点，伸出手来撑着自己头，好看见她的眼睛，优哉游哉地道：“你我二人，孤男寡女，共寝一夜，如何是好？”
阿皎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她打起哈欠来，懒懒的，说不出的单纯可爱，看得霍去病心里痒痒，又道：“可我并非江湖儿女，我拘小节。”
顿了顿，补充道：“很拘。”
阿皎的哈欠顿住，狐疑看他，“寝都寝了，那你说怎么办？”
霍去病一本正经道：“寝都寝了，那我就是你的人了。”
阿皎傻了眼。
霍去病看她嘴张大，一副傻呆呆的模样，笑出了声，凑上来道，“寝都寝了，你可不能对我始乱终弃。”
他的尾音低低的，别有一种勾人的感觉。
阿皎心慌，连忙推开他往外去，她身后就是火堆，霍去病连忙伸手将她裹了回来，“当心不要乱动！身后就是火堆！”
他倾身，她被他拉回来笼在身下，二人似乎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相对的局面，一时间皆是无语。二人只相隔咫尺，呼吸可闻，她可以看见他那双眼睛又黑又沉，像是乌沉沉的黑曜石，又像是亮灿灿的黑水晶，里面的光芒闪烁不定，好似要将她吸进去一般。
她屏住呼吸。
霍去病胸如擂鼓。
他看见怀里的姑娘，鬓发散乱，眼里流光，肤如白玉。
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
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霍去病想到之前她为他诊治头疾的时候，那时即便是帷帐之中，衣衫散乱，他也并不曾有半点心动，但是此刻的阿皎，不知为何，只是简单对望，便叫他心口跳脱如兔。
他看见她咬唇，白贝般的齿咬住一点朱樱般的红唇，娇丽之色扑面而来，他突然觉得脑中有一根弦断了，着魔般的，轻轻地，低下头去，想要用自己的唇去摩挲那瓣红唇。
阿皎见他怔怔的低下头来，呼吸缭绕，竟是要吻下来，连忙推开他，“你起来！”
她挥拳就来。
“打死你个登徒子——”
她伸手毫无章法地就捶他，但其实力道并没有几分，何况霍去病身体结实，这样几拳根本算不了什么。
阿皎捶他，掐他，一开始还躲的霍去病骤然不躲了，任她敲打，等她力气用尽气喘吁吁了，他才道：“好了好了，别闹了，小心伤口。”
阿皎不听他的，霍去病便捉住她的手摁在自己胸前，本来她的手微凉，被他握着，倒是暖和起来。
阿皎只觉得有些别扭，要挣脱出来，奈何他握得紧，自己的双手被他牢牢包在掌心中。
霍去病道：“别闹了，好不容易攒了些热气，现在都逃光了。”
阿皎也感觉到寒津津的，也就不再乱动，“等我有力气了，哼……”
霍去病却得寸进尺，捉着她的手，轻轻地用唇摩挲了一下，然后露出一口皓齿笑道，“寝都寝了，是你的人了，等你好起来，你想怎样便怎样。”
阿皎只觉得被他的唇触碰过的地方烧了起来，连忙缩回手道：“闭嘴，登徒子，小心我下药毒死你！”
霍去病双手枕在脑后，勾起一抹笑道：“你舍得么？”
阿皎哼了一声，“有什么舍不得的。”
“那你跑回来找我做什么，任我毒发死在沙盗手里，还省了你的毒药。”
阿皎侧过身不理他，只是阖目装睡，而霍去病却探过来，不停问她，“你回来救我做什么？说说啊。”
阿皎忍无可忍，“你闭嘴，烦死了！”
霍去病顿了一顿，声音不自觉地落寞下来，低哑道：“你便这样讨厌我？”
阿皎睁开眼，看着身边那团火，蓦地想起他昨日将自己送上马的情形。
漫天黄沙里，腥风血雨，只他一双眼睛灼灼生辉。
他究竟知不知道，若是她昨日纵马离去，他便必死无疑。
念及此处，心便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阿皎斩断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硬声道，“也没……没那么讨厌。”
霍去病的声音听着还是有些伤神，“那是多讨厌？”
阿皎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比了寸长来许，“大概就……这么讨厌吧。”
霍去病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双指并在了一起，道，“一点也不许讨厌。”
“……”
阿皎闭上眼睛，“不许捣乱，我要睡了。”
霍去病将她揽回来些许，轻轻拍了拍她，柔声道：“睡吧，我就在你身边。”
她微微叹了口气，想着霍去病怎么这么惹人讨厌，但是又不自觉地觉得虽然现在肩上的伤疼的厉害，露宿在荒漠，但是此处既温暖又安全，有霍去病守着，她什么都不必怕。
阿皎再度醒来的时候，面前的火堆已经熄了，她裹着兽皮毯子，站起来，身边不见霍去病。
她确认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并没有恶化，然后慢慢地走出土丘，看见不远处的水泊边，霍去病正在给奔雷擦洗。
擦着擦着，他身上被奔雷溅了不少水，干脆也除了衣衫，跳进水里去。他的肤色因为长期征战而呈现出微深颜色，水流随着健壮挺拔的肩背和有力的手臂一路向下汇集流淌，身上流畅贲张的肌肉曲线在阳光下微微闪烁着水光。
阳刚而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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