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期展示会之后,生活仿佛驶入了一条看似平静,实则暗流已悄然改道的河流。林晚没有再刻意加固那道已然松动的心防,她允许自己以更开放的心态去观察和感受。与陆寒琛的月度通话,不再是她需要严阵以待的攻防战,而更像是一种……基于共同关注点(孩子们)的、略显生疏却不再充满敌意的信息交流。
她甚至开始下意识地,在路过报亭时扫一眼财经版块,或者在听到“陆氏”相关新闻时,不再立刻切换频道。这种变化细微得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却真实地发生着。
这天下午,林晚正在工作室赶制一批紧急订单,手机突然尖锐地响起,是星辰幼儿园老师打来的。电话那头老师的声音带着焦急:“星辰妈妈,不好了!星辰在户外活动时突然肚子剧痛,脸色苍白,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正送往儿童医院!”
林晚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手里的刻刀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也浑然不觉。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冷静。
“哪家医院?我马上到!”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甚至来不及跟苏蔓交代一句。
去医院的路上,她的手脚冰凉,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可怕的念头。星辰一向身体很好,怎么会突然……她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心中充满了无助和恐慌。在这个城市里,她孤身一人带着三个孩子,每当这种时刻,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就格外尖锐。
一路飞驰赶到儿童医院急诊部,林晚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询问台护士刚说出“陆星辰”的名字和观察室房号,她就看到观察室门口站着那个她绝未预料到会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陆寒琛。
他背对着她,身姿依旧挺拔,但微微低垂的头和紧绷的肩膀线条,泄露了他此刻同样不平静的内心。高远站在他身侧,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他怎么会在这里?谁通知他的?星辰老师?还是……
林晚来不及细想,此刻她满心满眼只有儿子。她快步冲过去,甚至忽略了陆寒琛的存在,直接推开观察室的门。
星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小脸确实有些苍白,带着输液管,但意识是清醒的。看到林晚,他虚弱地叫了一声:“妈妈。”
“星辰!”林晚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儿子没有输液的那只小手,声音带着哭腔,“宝贝,你怎么样?哪里疼?告诉妈妈!”
“急性阑尾炎。”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晚猛地回头,对上陆寒琛深邃的眼眸。他已经转过身,站在门口,目光先是快速扫过床上的星辰,确认他状态尚可,然后才落在她苍白惊慌的脸上。
“医生刚初步诊断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刻进行手术。”他的语气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但仔细听,能辨出那冷静下压抑的紧绷,“手术同意书需要监护人签字。”
他的出现,他带来的确切信息,像一块巨石,暂时压下了林晚心中翻涌的恐慌,却也带来了另一种复杂的冲击。在她最慌乱无措的时刻,他竟然……在这里。以一种她无法拒绝的、提供关键支持和信息的姿态。
护士拿着文件走了进来:“哪位是陆星辰的监护人?需要签字准备手术。”
林晚下意识地伸手。
几乎同时,陆寒琛也向前迈了一小步。
两人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
林晚抬眼看他。陆寒琛的目光与她接触,复杂难明,里面有担忧,有关切,还有一种……克制着的、仿佛在等待她指令般的迟疑。
他是在尊重她作为第一监护人的权利。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穿过林晚混乱的神经。
她没有犹豫,接过笔,在同意书上飞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医生,拜托你们了!”她将文件递给护士,声音依旧带着颤音,却坚定。
护士点点头,迅速安排去了。
观察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床上安静看着他们的星辰。
“你怎么……”林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星辰的手表有紧急健康监测和定位功能。”陆寒琛言简意赅地解释,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触发警报后,信息同步到了我这里。”
是了,那块他生日时送的、看似普通却内含乾坤的儿童手表。林晚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当时她还有些抵触,此刻却无比庆幸有这个功能。
一阵后怕袭来,让她腿脚有些发软。她下意识地扶住了床边的栏杆。
陆寒琛几乎是立刻上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想扶住她,但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手臂的瞬间,又硬生生停住,收了回去。动作快得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他只是沉声说:“别担心,这是个小手术,主刀的沈主任是国内这方面的专家,我已经联系过了。”
他没有越界,没有趁机靠近,只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提供了最坚实的信息和资源支持,然后,沉默地退回到一个恰当的距离,将空间留给她和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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