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政府常务会议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县长李长河居中而坐,左右分别是常务副县长林峰、副县长赵天良以及其他几位副县长和相关部门负责人。窗外阳光明媚,室内却弥漫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会议按流程进行,前面几个议题波澜不惊地通过。很快,来到了本次会议的重头戏——审议“恒远环保建材产业园”项目投资协议。
赵天良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开始了他精心准备的汇报。他口若悬河,极力渲染这个项目将如何带动古县产业升级、创造大量就业、贡献巨额税收,将其描绘成解决古县发展困境的“金钥匙”。他刻意避开了技术细节和环保风险,重点强调投资方的“实力”和项目带来的“美好前景”。
“……综上所述,‘恒远建材产业园’项目,是我县招商引资工作的重大突破,是李县长亲自关心、亲自推动的成果!”赵天良最后拔高音调,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林峰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我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条件已经完全具备,建议本次会议审议通过投资协议,尽快签约落地,抢占发展先机!”
他的汇报结束,会议室里响起几声附和的低语。李长河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正准备按照预定剧本总结并推动表决。
“李县长,各位同志,关于这个项目,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赵天良同志。”
一个平静却清晰有力的声音响起,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发言者——林峰身上。
赵天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李长河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林县长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李长河语气平淡,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悦。
林峰没有看赵天良,而是面向与会众人,语气沉稳,条理清晰:“赵县长刚才的汇报很精彩,描绘的蓝图也很诱人。但是,我们做决策,不能只听动人的故事,更要看冰冷的数据和残酷的现实。我这里有几点疑问,希望赵县长能够解答。”
他拿起面前的一份文件,目光锐利如刀:“第一,关于投资方‘恒远建材’。根据公开可查的信息,该公司注册资金看似雄厚,但实缴资本不足十分之一,且在其宣称的华东总部所在地,并无实质性的生产研发基地,反而关联着多起合同纠纷和劳资诉讼。赵县长前期所谓的‘充分尽职调查’,结论从何而来?是如何确认其投资实力和诚信度的?”
第一个问题就直接质疑投资方的老底,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哗然。赵天良脸色一变,强自镇定:“林县长,招商引资不能只看表面,有些企业的发展模式比较特殊……我们更看重其未来的发展潜力和对地方的贡献……”
“贡献?”林峰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拿起第二份文件,正是那份补充协议草案的复印件,“那我们来看看县政府给出的‘贡献’条件!土地近乎零地价出让,县财政承担全部‘三通一平’费用,预估超过五千万!税收‘十年全免,十年减半’!赵县长,我想请问,这符合国家关于土地出让和税收优惠的相关政策吗?这到底是我们在招商引资,还是我们在‘招伤引资’?这巨大的利益输送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你……你血口喷人!”赵天良猛地站起来,脸色涨得通红,手指颤抖地指着林峰,“你这是污蔑!协议条款都是经过合法合规论证的!是为了吸引优质项目必须付出的代价!”
“代价?代价就是可能牺牲清溪河下游数十万群众的饮水安全和农业生产?”林峰的声音陡然提高,他拿起几张赵磊传来的照片,猛地摔在桌上!“都看看!这就是‘恒远建材’在外地所谓的‘先进环保项目’!投产不到一年,污水横流,臭气熏天,当地百姓围堵厂门,最终被环保部门强制关停!这就是他们带来的‘发展’和‘就业’!”
照片上,浑浊的污水直接排入河道,烟囱冒着黑烟,愤怒的村民拉着横幅……触目惊心的画面让在场所有领导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不可能!那是竞争对手的恶意诋毁!”赵天良彻底慌了神,语无伦次。
“恶意诋毁?”林峰冷笑一声,不再看他,转而面向李长河和全体与会人员,语气沉痛而坚定,“李县长,各位同志,事实胜于雄辩!这个‘恒远建材产业园’,根本就是一个打着环保旗号、实为高污染落后产能的骗局!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赵天良同志作为分管领导,要么是严重失职,被对方蒙蔽;要么就是……明知故犯,另有图谋!我坚决反对这个项目签约!并且,我建议县纪委立即介入,对项目引进过程中的所有环节进行彻查!”
图穷匕见!林峰直接将问题提升到了违纪的高度,并公开要求纪委介入!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林峰这突如其来的、猛烈的、证据确凿的炮火打懵了。赵天良面如死灰,浑身瘫软地跌坐在椅子上,冷汗瞬间湿透了衬衣。他知道,完了,全完了!林峰掌握的证据,远比他想象的要多,要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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